到我们住的地方时,天已经几乎全黑了,虽然很困,但是我也一直在想路直说的话,虽然我没有什么历史知识、人文见识,但是我也想不太通,一个游牧民族到雪山里边做什么祭祀。
杜老头下了车,只说了一句话,让我们晚上都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早晨再讨论。其实我心里挺不喜欢这句话,我凭什么要听他的安排,我即不是他雇来的,也不是他的士兵,江虎到是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在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直接上楼去了,我和路直也都没给他们什么好脸,直接往楼上走。
洗过澡,关上门,我着急地坐下来问路直对那些游牧民族到大雪山里祭祀的想法。虽然这件事,我一开始是完全被动的,但是一直到现在,这事好像真的变得越来越勾起我的好奇心,这段时间我们也没有了手机,我也不能和家里店里联系,但是这种猎奇式的生活,我人生大概不会经历第二次,所以,其实我还挺享受这个过程。
“我有一种猜想。”路直皱起眉头,“乌孙雪山有可能是乌孙和匈奴的国界。”
“嗯,有什么关系么?”
“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地道里,看到的乌孙国石碑么?”路直问。
“记得。”我点头。
“乌孙和匈奴之间,有一个小国,名叫撑犁。那个国家,在《汉书》里没有记载,司马迁的《史记》里也没有记载。《张骞通西域》里也没有提过,可见这个国家相当的隐匿,正如乌孙国所述,汉国是不知道有这个国家的存在的,所以我们的历史里才没有记载。”
“你是说?”
“因为这个国家最后是被匈奴给灭了国,但是,你要知道,其实国家消亡很容易,但是国人消亡却不这么简单,中国这块土地上,消失的国家多了,消失的民族也不少,比如宋时期的西夏国,还有汉,唐西域这么多的国家,他们都消失了,不过他们的血脉,最多是融入了其他民族,自己不再记得了,不再知道了而已。但是,有些人会一直记得他们是什么人,也知道他们的种是哪里来的,比如锡伯人,在察布查尔的这些锡伯人,他们记得二百年前,自己从东北远迁到新疆。”
“这个时间短。”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又想起来,我不会说自己是东北人一样,因为我根本不会这么感觉,因为不光是我生在天津,我父母也是生在天津的,我肯定就是天津人了。其实话说回来,天津有几个二三十岁的人,能说自己是‘纯正’的天津人呢?天津的大爷大妈坐在楼下聊天,那口音简直就能开个全国人代会了,老移民城市大多都是这样的。
“时间短?”路直停顿了一下,说:“锡伯是一个音译词,他们甚至一直记得自己是鲜卑人,这个词,你应该听过吧?锡伯就是鲜卑的音变。”
“那不也是宋代的?”我问。
“好,咱们就抓着宋代这个时期不放,西夏人不知所踪,鲜卑人我们找着了,还有契丹人,在哈萨克的民族里,现在还是有契丹部落的,而且中国的达斡尔族,也一直相信自己是契丹人的后裔。”
“那么,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个什么尸弃尼人,哈萨克人,是撑犁人的后代?”
“这只是一个猜想。”
江虎坐在一边,看着我说:“他是想告诉你,有些种族,会一代一代的把一些东西传下去,锡伯人,铁证如山的西迁事实,坚持了二百年。”
路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把头转了回来:“我是在怀疑,那些人是不是那个古国的遗民。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我也没听说过。”江虎插了一句。
“就算是,那他们也是二百年前的人了,我们现在都没法去考证。”我回答,“是不是所有的找那面镜子的线索已经全断了?”
路直和江虎听我说完,对视了一下,江虎露出了标准性微笑:“你说呢?”
“金天,你觉得杜老头,这两次行动没和我们一起,是因为什么?”路直问。
我一愣:“什么意思?”
“那只老狐狸,凡事都恨不得考虑到最周密的地步,但是,下地道和去‘扎库塔’村找人,这两次行动,他都旁观了。你觉得这正常么?”
“可是今天他本来是想去的啊。”
“不看他想不想,只看他最后去与没去,这才是关键,他如果非去不可,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村子外边等的,但最后他等了,证明,他不去也是可以的。”路直回答,“他不去,可以有一百万个理由,但是,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他知道我们将会问到什么,他也知道,我们将会找到什么。”
“什么意思?”
“去地道的那次,也许不是这么明显。”路直拿起水来喝了一口,“我们都会认为,他是因为危险或者是去了也没用才选择没去的,但是今天,他最后也没有进村。原因肯定只有一个:他知道村里的传说是什么,他知道那个老头要和我们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我看看路直,又看了看江虎,江虎一笑,我就赶紧把脸扭回来。
“我那天已经把破译那本日记的方式告诉他了,你觉得他会拿着后边的,等着我给他破译么?他当时就不会完全相信我,我告诉他密钥,他第一件回去要做的事,肯定就是找一个会英语的锡伯人,大学生也好,什么也好,这样的人太容易找了,帮他按照我说的方式,将后边的日记全部破译开。如果后边的日记,那个英国人,也是按照那种,用满文拼英文的方式,那么,他早就破解开了,所以今天他只想检证一下,他已经得到的消息和村里老爷子说的话,一样不一样。”
我听得目瞪口呆,的确,这的确是这个杜老头的做事方法:“为什么我就没往这儿想呢?”我感叹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能想这么多,你当初就不会被他骗了。”江虎微笑地说到。
“这老家伙真阴。”
“他做的所有的事,都有鲜明的目的性,就像他带来的人一样。”路直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带鲁克文,是因为鲁克文心狠手辣,脑子又简单,目的还单纯。”
“他有什么目的?”我问。
“你自己想。”路直一摇头,“他带老高,是因为老高对历史方面的东西,很有研究。”
“那他带那个女人来干什么,这一路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因为那个女的,宋姐,对他一往情深,别人都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目的,利益和他翻脸,宋姐不会。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与谁翻了脸,他这边,永远都是两票。”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路直这么一说,那杜老头成冷血魔鬼了,连对他一往情深的人,都可以拿出来当筹码。
“那个黑大仙?”
“黑大仙的目的很简单,为钱。”路直想了想道,“但是,杜老头请他的目的就不是这么好猜了。”
“那他把我们逼来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最早,他没想到我们会来,但是,贺柏把他的计划告诉了我们,从那天的状态来看,贺柏不太像是杜老头授意他做这事的,而是他自己觉得画没到手,损失了名利,所以想报复杜老头,或者想借我们的力量把画抢回来,但是他失败了。杜老头见我们来了,把我们留下,那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
“哪两方面?”我问。
“一,他提过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也许有仇,也许有恩。有仇他不会让你那天就死个痛快的,肯定慢慢折磨你。有恩的话也是一样,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就更不能杀你了,但是一定得把你的嘴封上,至少得在他的目的达成之前。二,这一路不知道要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也可能需要什么替罪羊一类的,万一出事他可以把我们推出去。我们三个,很有可能就是他找的替死鬼。”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但是我觉得,现在路直的重要性,对老杜来说已经超过老高了。
我们正说得热闹,外边的门铃响了一声。
“线索来了,快去开门。”江虎坐在床边对我喊着,“快点!你想要的线索过来了。我起身走到门口,从门镜里看到杜老头一个人抱着些文件站在外边。
杜老头进来之后,竟然对我们堆了一脸的笑容:“又是半夜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把身子一侧,他顺着玄关就进了屋。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想让小路兄弟帮我翻译一下这几页日记。
路直接过来,看了一眼,道:“你不是找人翻译过了么?”
“这种东西要求很仔细的,一个错误都不能有,所以,还是多找几个人翻译比较好。这不就半夜找上门来了。”杜老头一边嘴里这么说,一边把东西交在路直手里。
路直拿着那几页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问:“他这是两本日记吧?”
“就是一本里边撕下来的啊。你能再帮我翻译一次么?”杜老头问到。
“这三页说的是两件事情。”路看皱起眉头,严肃地说,“第一件,是说那幅锡伯族的壁画的秘密,是指,这个扎库塔是存在的,他的儿孙们还记得他当年的所为,根据他儿孙的描述,在雪山中,有一个充满了宝石和魔镜的地方,当年。”
“宝石和魔境?”杜老头一愣,脸上稍稍显出一点紧张,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魔镜是指那面镜子?那面透光铜镜?那么,宝石,又是指什么?”
我看了看杜老头,他的两个眼睛有那一瞬间找不着地方看了,为什么一提到宝石他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了。今天在‘扎库塔村’里,那个老爷子给我们唱的那首诗还是什么的歌的,里边也说过,那个地方,有很多宝石啊什么,还有神仙。
“这就不清楚了。”路直摇了摇头,“这个日记的作者,显然没有去找那个据‘扎库塔’后代形容的有宝石和魔镜的地方。”
“没去?”我一愣,“他没去啊!”
杜老头明显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他早已经让别人给他翻译过这个东西了,里边的内容他应该很清楚。
路直对我竖了下食指,我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
“到这儿为止,他表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发现了壁画,然后把壁画画下来,然后根据壁画旁边的线索,找到了扎库塔家的后代,问出了当年小扎库塔的遭遇,明显,他对小扎库塔是怎么被人救的不感兴趣,他对那个‘宝石’和‘魔镜’到是挺心心念念的。”
我看了路直一眼,心想杜老头今天没和我们过去,他不知道小扎库塔被人救的事情,你这样说,杜老头是不会明白的,但是,也说不定他一回去,老高宋姐就已经和他汇报完了。路直是个图省事儿的人,应该不会再上赶着给他汇报一次。如果是这样的话,正如我所说的,这事儿就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可以就此分道扬镖,不用再去找什么镜子了。那么,路直所说的新的线索,还有杜老头这一脸的自信是来自什么地方呢?
“接下来的这两页,是说了发生在一年之后的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杜老头问。
路直沉默了一会儿,说到:“在他遇到壁画之后的一年,他在蒙古的库伦附近,遇到了一群游牧民族的人,他们给他讲了和那面镜子有关的另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