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路直听清楚了我的问题,当我开始往上爬,并且上边的江虎开始将我的绳子往上拉的那一个瞬间,我听到路直小声地回答了我:“是。”
我转头看他,用我皱着眉头的表情问他:“为什么?”
路直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我,慢慢地摇了几下头,我离他越来越远,被江虎拉到了刚才的地道里。
不过一会儿,路直也爬上来,我没有再提刚才的问题,但是我能肯定的是,路直心里有很多的秘密,他也许是这些人里心里最清楚的一个,而江虎这个秘密的制造机,他所有的秘密说不定路直都知道,在进靖远寺之前,他们就勾通好了。
“快着点儿吧。”鲁克文引路走在最前,老高紧跟着他,追寻那片有光亮的地方而去。他们两个原本对我们的不信任,因为从地洞里爬上来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而被淡忘了,如果没有江虎和路直,我们是不会这么容易地从那个地洞里上来的,鲁克文和老高已经放松了警惕。
我们走着走着发现,你眼看着那光离你也就两三百米,可是路走起来可不是,再加上刚才跳上跳下的,就看那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已经开始喘粗气了,这边的空气越来越缺氧,因为我们已经走到离靖远寺打开的那个洞口越来越远的地方了。
江虎一直走在最后,而我跟着老高,路直在我们俩的中间。走着走着,路直拍了我一下说:“我们换换,我到前边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样就和他换了位置,不过一直到走到这条地道结束的位置为止,路直也没再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大概有两三公里,我们才走到了那个所谓的“空旷的地方”这里有一个篮球场这么大,抬头望去,上边是山谷,缝隙里透进来皎洁的月光。
“这个地方真大啊!”到了这里,老高先是大喘了几粗气,补了补身体里的氧,然后感叹了一下,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圈的墙壁上,显露出一张张的巨幅壁画。
我们分别拿着手电筒走到这圆形巨屋的一边,看上边画的内容,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那幅画着《宦官捧镜》的壁画。
路直看见是画,就拿着手电筒围着这个巨屋走了一圈,终于在一面写满字的墙跟前停下了脚步,我走到他跟前,和他一起看着这面墙,上边写满了长得像蒙古文一样的字。
“是锡伯文。”路直看了一眼大声说到:“这个地方是锡伯驻边的军民,囤粮和防敌用的。他们从东北横跨蒙古迁到伊犁驻边,怕西域的边民会有暴动,所以,修了这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类似于我们现在的防空洞。”
老高在那边看了看也道:“锡伯人,真是很勇敢,很伟大的民族。这些壁画画的都是他们的先祖,有牧马放关的,有水耕田作的,这个民族的人,即能农作也能放牧,怪不得乾隆皇帝要派他们来驻守边疆。”
我看了看旁边的壁画,上边有几个穿着清朝衣服,留着大辫子的人,手里拿着弓箭,骑着马,正在狩猎。
“锡伯人,个个都是射箭高手。他们从小就要练习射箭,这是传统,所以,打仗打猎都是好手。”
“真是了不起。”我感叹了一句。
“你们干点正经事啊!”鲁克文吼了一嗓子,“我们是来找那幅画的!不是来了解什么西伯东伯的!”
“在这。”江虎低声说了一句,“在这里。”
他的话音一落,我们几个就都向他走过去了。
当我们的几束手电光,全部打在江虎所指的那面墙上的时候,我却没有看到那幅画,其它的壁画都是一整张一整张很大的,唯有这一幅,上边竟然是很多幅小画拼起来的。
路直站得靠前,看了一会说:“这是这一路,他们所遇到的事情,有翻雪山的,有过草原的,有在内蒙过冬的,有和蒙人相遇的。”
“那幅在哪儿啊!”鲁克文吼了一声,“哪儿有啊,你又逗我们呢!”
这次,路直和老高一起回头,看着他,异口同声地说:“你仔细一点儿!”
其实在他们说的时候,我也找到了那幅画,想象不到的是,那幅画竟然才只有巴掌大小,旁边的字到是不少,如果不是站得近点儿,根本注意不到它。我都可想而知,当时那个戴个英国礼帽的洋人,是怎么用一只眼镜紧紧地盯着这地块地方而画的油画。
“这是什么文?”
“锡伯文。”路直回答,“真想象不到,那个英国人,就是将这么小的一幅壁画放大了。”
“看看那些字写的是什么?是这幅画么?”老高有些迫不及等了,催路直到,“翻译得了么?”
路直看了一会说:“可以。就是锡伯文而已。”
“说的是什么?”鲁克文也追问。
“这些字是对这幅小画的说明,这一整面墙上的画,全部都是锡伯人在迁来伊犁的过程中经历的一些事件,这一幅,是锡伯镶黄旗一个叫扎库塔的小男孩,他在翻越雪山的时候,失踪了,后来又被锡伯的勇士们找到,小孩描述他掉进一个洞里,在洞里看到了这个,唉?奇怪。”
“怎么了?”老高问。
“扎库塔说,在这洞里看到了这幅景象,所以告诉了别人,把它们画下来。”路直皱着眉头说。
“看到了这幅景象?”我问,“什么叫看到了这幅景象?”
“当然是说,还他妈有一幅画!”鲁克文呸了一声,“这还他妈有完没完了!一幅一幅的,你抄我的,我抄他的,都是模仿着画的,到底镜子在哪!”
路直皱着眉头:“我们是不是可以打听一下这个叫巴儿图的小孩。”
“打听他?”鲁克文一愣,“他是200多年前的人了,就算他是小孩,现在也得快300岁了!就算是成了仙我们都找不着他!”
“不是。”路直看了一眼老高,“找这个镶黄旗的扎库塔,找不着他,还可以找到他的第七八代的传人。”
“他们能知道么?”老高问路直到,“这种事,他的子孙会知道么?”
“当时都已经可以画在这面墙上了,这件事应该是值得他的子孙们传诵的,说起家谱,如果是别的民族恐怕不好说,察布查尔的锡伯族可就不一定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扎库塔小男孩的后人们,知道这件事?”
“只要他有后代,那他们很有可能就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路直肯定地点头。
“为什么?”老高问。
路直没再解释,只是说:“我们先出去,然后找个扎库塔的后代,具体的去问他们。而且,你们老杜身上不是还有一本英国人的日记么,那里边应该也交待了这幅画和那面镜子的关系。”
我们又把周围扫视了一圈,觉得没有别的有种的资料就准备往回走,刚才过来的时候塌下去的那条沟足有五六米长,而且周围的空间不够一个人跳起来蹦过去的,我们只好拉着绳子一个一个又下到了那个“乌孙”国石墙的地下室,然后再一个一个地爬出来。等我们从靖远寺后边的地道入口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里怎么办?”鲁克文问老高。
“填咱也没有石头啊。”老高回答。
我再一转头,路直和江虎已经找不着人了。刚想说话,就看地上轰地一声,地道入口上两块石板从两边向中间一合。
路直江虎从天王殿跑出来,对我们使了个眼色,让我们赶紧过去翻墙跳出靖远寺,刚才他们两个应该是又跑到天王道去合开关了,这样一来,刚才那一响很有可能会惊动值班室的工作人员,他要是出来一巡视,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们翻墙从靖远寺里出来,看到杜老头的车子在原来的地方停着。上车之后,杜老头一句话也没说,直奔酒店。
昨天晚上彻夜工作,我的头已经又胀又疼,听着老高向杜老头汇报的声音,就在车上进入了梦乡。
等我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在房间里躺着了,路直和江虎正坐在旁边的床上研究一张地图。
“几点了?”我把头转向他们。
“两点。”
“都两点了,感觉才十点。”
“你一直睡,而且这边本来也和天津有时差。”路直眼睛盯着地图,用笔在勾画着什么。
“你们研究什么呢?”
“你一直睡觉,我们和那帮人开了个小会。”路直回了我一句,“别提多让人痛心了。”
他刚说完,江虎又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我又问,一般江虎这种笑容都出现在路直极为不爽的时候。
“根本没让我们睡觉,一回来,他们就研究着开会,我被那老高当成重点人物拉过去,研究怎么去找那个200年前的锡伯小男孩‘扎库塔’的后代。结果那黑大仙出了一个馊主意,说什么,这位小路同志不是会说锡伯话么,明明可以装个从沈阳过来寻亲的锡伯人,就说来这边找他姓扎库塔的爷爷!”
“和谁找?”
“镇政府!”路直没好气地说,“我就说着锡伯话,过去找了。”
“对,去装了装孙子。”江虎对我标志性地一笑,我赶紧把头扭开。
“结果呢?”
“结果找着一个村,叫扎库塔牛录村,镇长说姓扎库塔的都在那个村里住。”路直一直看着地图,边说边指了一下,“这儿呢。”
江虎慢慢把头伸过去,看了一眼:“是不是不远?”
“不是很远,开车,有这么几个钟头就到了。”路直把地图收了起来。
“在什么位置?”我问。
“东南方向,不是很远。问题是,我们先得找着这个扎库塔氏的人。”
我吃了点饭,就赶紧和他们一起拿着东西出发了,这次还是分了两辆车,我们也继续还是老高开车。
这次行程还真是不远,比路说的时间还要短,感觉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就到了。
我们把车子停在村口,他们几个合计了一下,老高提议说老杜,路直再加上他自己三个人进去就好了,我一听还挺高兴,可以舒服地躺在车里等他们一会儿。没想到,那个鲁克文说什么也不想和江虎一块儿呆着,我都有心劝他一句,大白天的不闹鬼。
杜老头问了他原由,他就照实把那天江虎身上像变戏法一样的“水”的事情说了一遍,杜老头盯着江虎看了很久,江虎则是一直只回目看他的头皮。
最后几个人一合计,都进去是肯定不合适的,这么小的一个少数民族的村子,呼啦呼啦进来七八个外地人,人家会以为我们是要做什么坏事,宋姐脑子好使,说要不这样,她带着老高,路直,江虎和我进去。老杜,鲁克文在外边陪着黑大仙。
杜老头一开始不太乐意,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就算进去,也未必听得懂锡伯人说话,到头来还是路直最有用,宋姐是女人,说话又和气,而且又会来事,她带着队进去,可以说是报社过来采访,也比他一个老头子有些可信度,想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了。
路直当翻译是没得说,就是不太想装孙子,我们刚一进村,还没来得及编好各自的职务,一个穿着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就叫住我们,用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的汉语问:“你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