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前的一幕换一个故事也许就会很和谐。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名叫楚琰的乡下孩子,他勤劳刻苦任劳任怨,善良勇敢不惧挫折,英俊潇洒不拘小节,他兼具了世间一切美好品德,更是邻村几百户小家梦想中的金龟婿。
每天他都会不辞辛苦地上山打柴下河挑水,爽朗的笑容引无数美女竞折腰。
当然,那一切只是臆想,仅此而已。
楚琰愁闷地提着两只破旧的木桶,愁苦地穿梭了深深丛林,走过泥泞山路。他完全不会用扁担,研究了半天都没搞懂那长长扁扁的木棒是如何操作,所以他只能笨拙地提木桶。
“死老头,竟然让我来干这种粗活,小爷可是要持剑走天涯的侠客!”他抱怨道。回想乐无忧的前十四年,虽然整天游手好闲,可至少没有人敢强迫他干苦力。今朝岂能何往昔相提并论,他看了眼沾满水渍的桶壁,忽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随着路程的推进,慢慢地传来一股溪流声,涓涓细流像是流进人心窝里的一把钥匙,打开旧锁的大门,释放了内心高压。
他远远地看见了河流泛起的银光,走了如此之远,想想还得不断循环往复,简直火冒三丈却又怒不敢言。
“竟然这么远!这是要我的老命,不,小命啊!”楚琰绝望地仰天呼啸。
虽然满口怨言,但他还是乖乖地前去打水。
水流过小臂,清凉之意油然而生,阳光充满了暖意,铺撒在河面上,仿佛黄昏时候的海洋。他突发奇想,不愿把这美好的晨时光阴浪费在埋头苦干上,索性把木桶扔在一边,脱了鞋,卷起裤脚,下河嬉水。
他站在河中央,河水漫过膝盖,虽然它看起来很浅,只过脚踝的样子。楚琰捞起一块被流水消磨了利角的石头,大力扔了出去,溅起硕大的水花。这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楚家少主的做派,肆意妄为地站在水里狂笑。
他感受着溪流百川的静谧,像刚出生的孩子汲取自然给予人类的馈赠。
远处,大叔躲藏在树干背面,看着河间玩得不亦乐乎的楚琰和被弃于一旁的稍显凄凉的木桶,截然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间恨铁不成钢的情结郁结在心。
他凝重地思索了一会,而后右手握拳缓缓举到胸前,庄重地闭上了眼睛,好似下一刻就要对着天地宣誓。
“吾神之名,水无界无形,赐汝骨血,起!”
话音刚落,无数细微的水流声汇聚在他脑海里,甚至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海潮声,常人的耳朵根本无法捕获这些声音。
那些声音像细蛇一样在他脑子里杂乱无章地翻腾,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并试图用意念控制那些声音。
水系控制,乃神族特有之法。大叔缓慢地睁开眼睑,暗蓝色的光芒从瞳孔里一闪而逝。
“起!”他挺直身体,左手在胸前有节奏地呈波浪状摆动。
河中忽然暗流涌动。在楚琰的背后,一个小小的涡流高速卷动,水涡一波一波地拍打他的小腿,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水流的异动,大无畏地大步淌水向前。
涡流不断内旋,隐约能见裸露出来的河床,随即漩涡改变旋转方向,水流不断向里聚集,形成一股冲天水柱,水柱渐渐膨胀,像随时都要炸开似的。
楚琰感受到后背一阵阵凉意,水流潺潺的声音也在一点点向汹涌波涛的怒号过渡,他战栗地转头,赫然发现硕大的水球粘连在河面,恐惧迅速占据他的身体,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如果水球迎面滚来,他会死在水球的碾压下,就像刚燃起的小火苗被迎头淋下的水浇灭。
他原想扭头上岸,但水球迟迟没有挪动的痕迹,他咽了咽口水,危机感解除。
他警惕地凑上前,伸出手指戳了戳球壁,他心底还是很害怕,万一这水球破了,里面容纳的所有水都将漫天向他倾泻而来,想至此,他感觉往后退了一步,隔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虽说那点水不至于把他淹死,但恐惧就是不听使唤地从心里暗暗升起。
那是一种对水的畏惧,譬如火与水生来便是相生相克的两方,但当火焰很小能被水轻易扑灭时,那么水就是火的天敌,此刻楚琰就像那个小火苗,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对眼前的水充满了怖意。
正即他扭头观测局势的瞬间,原本光滑的水球面忽然变得凹凸不平,像是装进了一个透明的模具里。它不断地拉扯不断扭曲,最后竟变成了与另一个楚琰,只不过全身上下不是皮肤,而是可视的半透明的水。
楚琰瞪大眼睛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步步艰难地走来,双脚仿佛被拷在原地挪不动半步。
大白天遇上了灵异事件?
“楚琰”抬起水凝结而成的手臂,搭在了楚琰的肩头,手臂忽然散成水珠,纷纷滴落,毫不留情地将他淋湿。
它那满是水纹的脸竟然露出了笑容,更加覆盖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看着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楚琰完全笑不出来,他下意识地一拳打上去,“楚琰”的头猛然炸开,顿时水花四溅,他依旧心有余悸,明明自己如此精致的脸居然被它丑化成这样。
士可杀孰不可忍。
它脖子上的断口突然沸腾了起来,在翻滚的水泡中,又重新冒出一个头。
“你……能不能换张脸啊,小爷我明明长得如此潇洒倜傥。”在确认眼前这坨跟他同一个模子里捏造出来的“楚琰”没有攻击的意图,楚琰已经完全没了戒心。
他又接连锤了几下,“楚琰”依旧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傻笑。
躲在暗处的大叔挑眉弄眼,斜瞅着眼前这个活宝,眨眼间没了耐力。
“动!”他毫不犹豫地抵着嗓子眼低吼。
“楚琰”的脸猛然间融化了,化作一股水流环绕着楚琰,同时不停地向河中吸取水源,顿然无数股细小水柱连接在水流与河面上,源源不断地输送水源。
楚琰被禁锢在了原地无法动弹,水流像绷带一样将他团团包裹,他的眼神涣散,整个人都是被强制性地浸泡在水里,死亡的窒息感贯穿全身上下。
他的浑身早已湿透了,明明是夏季,最适合泡在溪流中的季节,可他感觉透心的冷,直接穿过皮肤刺到骨头的那般冷,眼前忽然晃过楚府地牢的一情一景,那里可冷多了,带着绝望的寒冷,直接宣判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