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打了个滚,迅速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长戟,一旁黑影三三两两地倒瘫在地,他临走前还不忘一脚蹬在某个倒霉蛋的腹部。他手握长戟,得意地站在石板上,好似这一切都是他立下的功劳。
“我要你们都记住,小爷我叫楚琰!”多么骄傲放纵,一切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不羁地站在堂前假山上,大声宣布主权,底下一群小毛孩跟着瞎起哄,还有一群仆人急得团团转,好吃好喝地想把他哄下来,但他都不为之动容,最后还是被老爹一脚踹下来的。
楚琰顾不得瞎想,赶紧赶赴大叔身旁,与他背靠背。他双手握住长戟中段,眼珠里全是黑影的倒影。
“我们该怎么办?”楚琰逆时针旋转长戟,向左大跨一步,两膝微曲,眼神里透露出满满杀意。
“直接上!我讨厌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大叔皱紧倒八眉,难以想象,常日里慢如蜗牛的大叔此刻仿佛被调换了灵魂,说话打架雷厉风行,好像这群偷袭者开启了他的特异功能。
“好勒!”楚琰爽快地冲向前,同时左手掌心顺着长柄滑至尾端,用力一击,长戟尖端恰好刺入前面一人的胸膛内,继而向右后侧身,长戟滑出,那人的胸前绽开血花,黏稠的血液溅到戟端的系带上,那一刻,他尝到了杀戮的快感,有一点恐惧却不带一丝悔意。
他竖起长戟,英姿飒爽地站在原地。他把自己当做王者,想象自己孤军站在荒原之上,骏马长嘶,飓风卷起风沙,把他的战旗和战袍吹得飒飒作响,他缓缓看向荒原与苍穹的交接处,目光深邃,仅凭豪迈矫健的身姿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只惜想得太高,犯的错误越低级,也越致命。
他太低估了偷袭者的智商,他们是一群精兵而不是饭桶。就在楚琰想入非非的同时,他们就悄无声息地堵截了所有去路。
“打仗之前都不事先通知一下的吗?”当他发现之际显然已经晚了。
黑影用围剿大叔的方法来围剿楚琰,虽然如今只是一群伤残的兵将,对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显然是绰绰有余。
看着他们一圈一圈地绕,楚琰都觉得眼花缭乱,他不明白对手的意图何在,只是单纯地以为想把自己给绕晕,甚至内心窃喜自己的耐力非比寻常。他懒得去管这些愚蠢的家伙,瞟了一眼酣战中的大叔,余光瞥见围堵自己的圈子越来越挤越来越小……
内心猛然一颤,他忽然想通了对手的作战阵势。看着劈面而来的尖刀利刃,大脑一阵刺痛,他连求救的欲望都被浇灭了。他努力举起长戟妄想做最后的反抗,可手臂颤抖不止,就连眼睑也都不自觉地合上了。
一个连武器都握不稳的大侠如何能担起大任。
自己就要这么英勇就义了吗?不行啊,他还得活下去,该死的,早知道就不逞强跑回来了,像墨黔一样坐在远处看看星辰,优哉游哉的多好。
要不,跪地求饶?不不不,即便求生的欲望覆压了心里所有的想法,但这种不义之事绝不是楚琰能做的。他都快急疯了,可此刻脑子里全飘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倏忽发现,对手的进攻好漫长,长到足够自己能胡思乱想这么多。
他怯怯地睁开眼缝,却发现眼前一片祥和,那些武器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虽然他并不能看见流满地的血液,而那群黑影正跪坐在地面,捂着右手哀嚎。
他有些不明所以,整个人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楚琰!”大叔反手一掌击打在右侧黑影的胸口,力道之道,足以震碎其五脏六腑,隔得好远都能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敌手,若不是指名道姓点了楚琰,旁人还真会以为他在与对手一边切磋武艺,一边嗑嗑家常,“气沉丹田,意念专注!”
对习武一窍不通的楚琰听此只感觉云里雾里,暂不管为何要“气沉丹田,意念专注”,可一旁皆是虎视眈眈的黑影,稍有不慎,小命不保,哪里还有闲心专注意念,更别提气沉丹田了。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什么是气成丹田?曾经他总是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阵阵敲击木槌的声音,有那么一天他爬上房檐,只见楚睿旭正对着木桩练习击打,楚睿旭比楚琰年长两岁,他用黑丝绸带蒙住双眼,把木桩当成假想敌,一招一击都击打在要害之处。梅花桩旁,楚玥正全神贯注地扎马步,楚睿旭不时会帮她纠正细微的错误,好像那时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气沉丹田”。
那时的楚琰只会悠闲地横坐在高墙上,偶尔嗑嗑瓜子,说几句酸言酸语。
“不就是扎马步吗?”楚琰开始深呼吸,敌对面前扎起马步,同时憋足了气往肚子直咽,只可惜事与愿违,结果就是崩出了个屁,声音游响云停,反倒震惊余人。
大叔只想捂脸,心说楚堇雷啊楚堇雷,你这是个什么儿子呀?
他反手一勾拳,又旋体抬膝,将在眼前晃悠的几人打飞,为自己开辟了一条道路,急速冲向楚琰。他有些累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偷袭者。正面硬抗显然不行,他不清楚黑暗里还有多少难缠的对手,也没有体力再次发动炎火进攻,他已经没有年轻的资本了。
幸好在楚琰腹背受敌,千钧一发之时,他亲眼目睹野草极速伸长,草间直接刺穿黑影的手心,许是火候不成熟的缘故,那些野草又立马缩回了原状。
草木之术,女娲族和妖族源家特有之术,楚琰的身世忽然勾起大叔的好奇。
但在此情境下考虑这种问题显然不可能,但他想到击溃敌人的蹊径,于是他便想让楚琰尝试去控制万木,但……
“听着。”大叔迅速抓住楚琰的肩膀,把他丢到另一侧,一脚踹开从背后偷袭的黑影,“静下心来,倾听万木的声音。”
“可我只听见他们攻击的声音,再细点就是风声了。”楚琰内心煎熬无比,心里直嚷嚷大叔你可别在折磨我了,虽说他曾误打误撞地成功控制过植物,但那只是偶然,早就失效了。
“你刚才叫我师父我可听见了,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师父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容质疑!”大叔抢过楚琰手里的长戟,一把刺穿与他正视的黑影的头颅。
楚琰懒得解释那是他的口误,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下来,敷衍地闭上眼睛,耳畔是黑衣人攻击的嘈杂声,他清晰地听见有人从背后跳起,却在半空被大叔一击刺死。
所有的进攻都被大叔半道拦截,只为护他周全,他忽然挺感动的……
他开始严肃起来,一丝一毫地解剖一同灌入耳朵里的声音,排去杂音,还有风声。
他仿佛听到了山间溪流的声音,再细些,就是山涧瀑布的洪大声音,可慢慢的,又好像是血液流淌全身的声音,水流敲击木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