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拭去嘴角的血迹，凝重地抬起右手，掌中是一团微茫的火焰，嘴里默念咒语，猝然火光冲天，他猛地向前砸去，耀眼的火柱照亮了所有人的半张脸，他们的另一张脸依旧堙没在墨色中。
炎火之柱，攻击！
以大叔为起点的某条无形的圆形隧道里，火柱恣虐地燃烧着，一些被火焰包裹的黑影并没有大呼小叫，他们从容地在地上翻滚，直到烈火熄灭。
“跑！”大叔看准时机，扭头冲楚琰喊道。
火柱暂时击退了某个方向的黑影，在其熄灭的一瞬间，就是逃命的缺口。楚琰顾不得考虑，一手拉住尹鸢，另一只手拽住墨黔的领口，就像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样霸气侧漏。
他面无表情地冲了出去，在所有攻击者暂未缓回神之际，他像匹脱缰的野马直接撞出去，偶有黑影发现了漏网之鱼前来阻挠，但都被一个又一个地撞开。他很少这样卖命地奔跑，因为他的生命很少被这样胁迫过，他不能停下，哪怕是停顿一下，回头看看陷入混战的大叔，他清楚，接踵而至的，是死神。
冲出了重重埋伏，膝盖再也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运动量，楚琰松开了手中同样累到晕厥的尹鸢和墨黔，整个人倒地翻滚。所幸那些不要命的进攻者全部都被大叔缠住，没有人追来。
他累瘫了，仰趴在半人高的草蒿从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透过婆娑的树影，天庐的繁星闪啊闪啊闪，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星星，离他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却又那么远，远得遥不可及。
远处，大叔放弃了防守，他坚定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防御圈瞬间瓦解，可刚刚那群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黑影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再一窝蜂地向前扑，而是作为人墙，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围堵得水泄不通。以大叔为中点，新的领域全速展开，属于他的杀戮就此开启，并且容不下任何反抗。
楚琰猜中了一点，他的确是一个寡言者，哪怕是在大肆屠杀之时，他也不愿开口。
那些黑影忽然绕圈跑起来，他们默契地狂奔着，同时一点点向里靠拢，不留一丝空隙。大叔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群自不量力的小喽啰。
某一刻，最里圈的黑影抽出别在腰间的短剑，一起刺上前，整个动作井然有序，难以想象其背后势力之强大。
在不知道对手势力的情况下，这的确是睿智的选择，但如今他们的对手是饱经沧桑的大叔，曾经所向披靡的将军。
大叔傲视冲锋向前的黑影，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就在短剑齐戳向他的刹那，他一纵跃起，整个人平稳地凌驾于剑尖之上。围剿失败，所有黑影迅速抽回短剑，紧接着，手握长戟的如旗鱼一般平滑快速地接上攻击。
所有长戟都朝天顶向他，大叔下意识地翻腾仰身，而后一把揽住左侧长戟的长柄，倚靠自己的体重优势顺势下压，另一侧的攻击并未停止，十几杆长戟带着死亡的气息压向他的脊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后背就是活靶子。
大叔卧在长柄上，翻滚落地立马起身，又迅速反手扼住最近的黑影的下颚，耳旁清楚地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他以那人为武器狠狠地砸开一条血路。黑影痛苦地瘫趴在地，此刻他终于发出了声响，只不过是痛苦的呻吟，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整个身体扭曲不堪。
见惯了沙场上的连天惨状，此刻的他已是心如铁石。
迎面扑来一个黑影，就像阔别多年老友满怀盛情地来拥抱他。他握紧拳头，使劲地挥向那人的寰骨，继而手肘后撤，大力击打在身后偷袭者的腹部。
他找准时机蓦地将前面挡道的一把放倒，将其作为垫脚板跃到半空，膝部弯曲横扫众人。
地面躺满了痛苦不堪的黑影，这大概算得上一次重创。大叔高高地站在他们中间，漠然地扫视立在原地的残兵，眼神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时他听到了鬼魅的笑声，如寒风一般凌冽，他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只见那群不见其脸的黑影。
他忽然愣在了原地，像忽然失忆的老人站着不动。大概嗅到了反击的绝佳时机，意识尚存的黑影拿着武器冲向他，他们的任务就是围剿眼前这个人。大叔完全没有反抗，任凭刀剑划割皮肤。好在他的周身像是穿了一套无形的铁盔甲，黑影并不能伤他性命。
这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但优势方却因为一点小纰漏成为劣势方。
无数细小的割口密布周身，时间在大叔身上像是暂停了一般，不知过了几何，他忽然清醒过来，嘶哑着大吼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弹开这群恼人的蝼蚁。
楚琰听到那声嘶吼，像绝境中的雄狮发出的警告。他踉跄着站了起来，狡黠的月光轻笼在他的肩头，他的神情端重，一直藏在黑夜里的脸庞轮廓变得格外深刻清楚，像是刻刀一刀刀雕出来的。
不知何时，零星几只萤火虫重新在他周围旋转飞舞，仿佛在为即将离家远走的人儿践行。他要回去救大叔，与他并肩作战。
墨黔和尹鸢依旧并排趴在原地，只是喘息声渐渐平稳了下来，他懒得去打搅二人难有的静谧，也不愿上前询问是否要向陷入困境中的大叔伸出援助之手，因为就算他们斗志昂扬地答应了，也难保不会成为累赘。
不过貌似他也是累赘一般的存在。不过一个励志成为大侠，拯救天下苍生之人，向来都不会刻意贬低自己的价值。
于是，他带着他的信仰他的骄傲他的自信奔向战场。一切都像墨染的那样，风带动野草任意飘摇，少年狂奔的背影成为那一夜最美得景色。
“师父！”楚琰绕过脑子脱口而出，声音如雷贯耳，当他喊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将大叔喊成师父，他怔怔地看了一眼远方，却无意更改。
激战中的大叔目光绕过黑影，同样看了眼楚琰，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