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狮子醒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领域被释放,然而那只是楚琰的幻想,幻想自己是苏醒的雄狮,旁人眼里,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楚琰踩着案台轻盈地扑向墨黔,在尾刺砸向他俩的千钧一发之际,两人像枯萎的落叶直坠地面。
“你们没事吧?”尹鸢不敢轻举妄动,看到两人相安无事,舒缓了口气。
“没事,你藏好!”墨黔挣扎着站起,大声叮嘱。
三头蛇愈加狂躁,它转换战略,何曾想,这种活在无光世界里的生物智慧堪比人类。它仰头长嘶,突然朝向承重柱疾速爬行,被震碎的石子在地面清晰地跳动。
像发疯的公牛在报复众人。
楚琰以为三头蛇暂退进攻,趁间隙三人可以逃脱,但当他看清它的爬行路线后,心里一凉。动物,永不可低估。
“糟!”他拾起掉落的长木棍追击,木棍因为重击已断了半截,不过断口更尖利。
“快跑!”墨黔看清局势,但一切似乎已无法挽回,三头蛇那绝对的威严吞噬了惊骇的女孩,它用强劲粗壮盖满冰凉的甲鳞的躯体死死缠裹住尹鸢,她忽然觉得呼吸异常艰难,她的眼神里,孕囊了绝望和惊悸。
而不远处,墨黔亲眼目睹心动的女孩消失在猛兽的攻击中,无力感伴随劳倦侵袭整个身体,他渐渐放缓脚步,泪珠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
为什么要哭,那个女孩明明可以惬意地享受午后光阴,自己的自私剥夺了她的生命,也许那时候换个人蹲在红薯地里结局应该截然不同,没有深坑,没有地宫也没有三头蛇,被她追着打骂那该有多幸福。
只是,那些早已破碎了。
“不要放弃,她还有可能活着!”楚琰安慰着,声音因为跑动变得颤抖。
不能放弃,女孩还等着他去拯救,哪怕最后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墨黔重燃斗志,将涌来的悲伤强压下去,他大步奔跑,身后燃烧着若隐若现的决心。
楚琰找准三头蛇的蛇眼,竭力一跃,将木棍插入中间蛇头的另外一只眼睛,嵌入蛇眼的木棍发挥了匕首的作用,给予它致命的伤害。楚琰大力拔出木棍,愤怒的蛇发出怪异的嘶吼,摆动蛇头,把他摔了下去。
胸膛沉闷地一震,他迅速翻身躲避直冲而来的蟒蛇,地砖承受不住三头蛇捣腾,裂缝不断往外扩张。
裹曲成卷的蛇身一点点松懈,被死死勒住的女孩滑落,墨黔跨步横冲接住了陨落的女孩。
“干得好!”楚琰捡起只剩小半截的木棍,示意墨黔赶紧把尹鸢抱到一边,“这里交给我。”
墨黔大喘,抱着女孩闪躲在角落里。尹鸢因长时间憋气而青黑的脸色逐渐红润,她流逝的生命正往回淌,墨黔胸膛那颗绑着千斤重石子的心脏终于得以放松。
已经瞎了两只眼睛的三头蛇狂躁不堪,位于中间的头已彻底失明,还有半截木棍戳在右眼里,刚凝好的血疤又被撕裂,整张蛇脸痛苦扭曲。
楚琰围绕承重柱疾驰,恼羞成怒的三头蛇绕柱穷追。这正是他要的结果,蛇的躯体庞大,无法完全伸展,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承重柱上,柱子被挤压得有些歪曲变形。
蛇头龇着牙一前一后地狂追楚琰,被紧紧缠住的柱子已经严重开裂,尘埃纷纷扬扬,混淆了所有人的视线。暴怒中的蛇疯狂尖叫,声音几乎刺破耳膜。
楚琰死死捂紧耳朵,但声音像海潮一样将他淹没,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也听不见,无形的牢锁束缚着他。
大殿剧烈摇晃,尘幕四起。墨黔起身抱起虚瘫的女孩,快步转移到走廊。
“好好保护自己。”墨黔轻声叮咛,声音里透露了一个糙汉子难有的温情,他刚伸出手想去抚摸还未缓回神的尹鸢,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迅速起身,毫不停留地跑进裂痕累累的殿堂内。
他猫腰溜到楚琰身旁,抢过木棍,顿时傻眼了,“这木棍怎么只剩这么短了,我怎么与它一决高下。”
楚琰抠抠耳朵,听不清墨黔在嘀咕什么。
“算了!”墨黔决定破罐破摔,他蹲在蛇头下面,整个人暴露在蛇跟前。承重柱摇摇欲坠,若没有缠裹其上支撑的三头蛇,早已坍塌。
“你个三头巨怪,没事出来吓人干什么。自己把自己往地狱推,怪不得别人哟!”墨黔脱下左缝右缝的衣服,那已经不能称为衣服,只是一块老旧的破布。
“你要干什么?”楚琰不解,已经危在旦夕了,还要装酷吗?
三头蛇扑击而来,势气碾压着不自量力的人,泛黄的獠牙就是它的武器。墨黔看准时机,一跃跳起把衣服牢牢绑在它的牙齿上,整个人抓紧衣服悬挂在半空。
楚琰恍然大悟,用同样的方法吊在另一个蛇头上,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三头蛇已瞎了一个头,他要做的就是缠住另一个头。两人像蝼蚁一样随眼前的庞然大物摆动而摇晃。
“你欠我一件衣服,用你的蛇胆来还!”墨黔敏捷地翻到它的头顶,狠狠地把木棍刺入蛇眼,木棍近乎完全没入炸开的墨红色血花里,血液顺着鳞片往下滴,蛇痛苦地哀嚎,癫狂地扭动躯干,早已不堪一击的承重柱轰然倒地,灰土扬起,覆没了它的残虐与暴怒。
“我们没有武器了!”楚琰大喊,他紧紧拽着拴在蛇牙上的衣服,身体不由自主地大幅度晃荡。
“快走!”墨黔并不纠结在没有武器的问题上,承重柱倒塌,整个宫殿都在猛烈颤动,不过一会,这里就将垮塌,若不快逃,他们终将是三头蛇的祭品。
两人从鏖战中挣脱,就像亡命之徒踉跄着逃走,身后三头蛇发出愤怒的吼叫,活命的欲望盖过报仇的愤恨,它努力扭动躯体想从狼藉中挤出来,就在此时,梁柱像鼓槌一样沉重地砸在它的头颅上,紧跟着,殿顶的横梁断裂,整个屋顶坍塌,鼓噪声中,那些砖瓦尘土像暴雨一般坠落,埋没挣扎中的三头蛇,门口的麒麟石像也都被砸碎,变成残骸中的某一部分。
那座豪奢的殿堂变为废墟,这里已是死亡国度,那些摇曳的无芯烛更像是丧灯。
楚琰和墨黔相互搀扶蹒跚前行。
“该死的蛇应该死了吧!”墨黔激烈地咳嗽,刚才从蛇头跳下之时,他重重地砸在地上,血腥味猛然涌上喉咙。
“不死也大伤了。”楚琰往后看了一眼,尘幕纷繁,一切都已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