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收入之高让以穷酸为名的文人们仰慕不已,而他对待金钱的态度更是充满了戏剧性和争议。有人说他是见钱眼开的势利鬼,有人说他是慷慨的慈善家,截然不同的说法让人倍感扑朔迷离。
作家与富翁
有人专门研究过林语堂30年代在上海的收入情况,结果吓了一跳,在其鼎盛期年收入竟然达到了两万银元以上。要想准确地把当时的银元换成现在的人民币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即使是经济学家恐怕也无能无力。但如果以购买力来换算的话,30年代时物价较为稳定,一块大洋大概可以购买到十五六斤大米。而现在(2011)一斤普通的大米普遍在两块五左右,如此算来,当时的一块银元大致相当于当今的人民币35-40元,那么林语堂的年收入就是现在的七八十万人民币。
这个数字相当于鲁迅的两倍多,鲁迅人生的最后几年年收入大概在一万银元左右,相当于现在的三四十万人民币,鲁迅自认为自己属于社会的中产阶级。如此算来,林语堂算得上社会的上层阶级,当时不到40大洋就足够维持上海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生计了。
林语堂在上海主要的收入有三部分,一是他编写了教科书性质的《开明英文读本》,成为长盛不衰的畅销书,为其带来了巨额的版税,每年在6000银元以上;一是在中央研究院任职的薪俸,每年有将近4000银元;另外就是他在各大刊物担任编辑的收入以及其他的一些稿酬。
而在美国,作为畅销书作家,林语堂仍然收入丰厚。以1939年为例,林语堂全年的版税为四万多美元,当时的黄金价格是35美元/盎司,时至今日已经突破1500美盎司了。这年年底,林语堂为廖翠凤买了一枚价值一千美元的3.38克拉的钻石戒指。这在普通人看来极为奢侈,对林语堂却是小菜一碟,不信我们可以去看一下电影《珍珠港》里面的这句对白:“这是最新的战斗机,价值4.5万美元……”
林语堂收入之高让以穷酸为名的文人们仰慕不已,而他对待金钱的态度更是充满了戏剧性和争议。有人说他是见钱眼开的势利鬼,有人说他是慷慨的慈善家,截然不同的说法让人倍感扑朔迷离。
中国古代的铜钱最经典的是方圆结合的形状,而方与圆的结合也可以用来概括林语堂的金钱观。
精明与慷慨
叶灵凤在《小谈林语堂》中对林语堂大加讨伐,其中有一点指责林语堂在钱的问题上过于现实。据他回忆,其林语堂编辑《论语》时,每期必要看到出版方时代公司的人员带来的编辑费,他才肯交出稿件。当时林语堂家门口立着一块“内有恶狗”的木牌子,厌恶林语堂的人提议在木牌上续上两句:“认钱不认人,见访诸君莫怪。”
叶灵凤的态度是否客观值得商榷,因为在文章里他还说林语堂“英文已经不很高明,中文简直更差”,这未免贻笑大方,但他所说的事情也未必完全是空穴来风。在对待金钱的问题上,林语堂这位“幽默家”认真的有点反常,他甚至为了《开明英语读本》的版权不惜和大名鼎鼎的世界书局对簿公堂。
林语堂这种“小气”不仅存在于他和外人之间,甚至连他的亲人都受到“株连”。
林语堂赴美前,将自己租住的房子退掉,并将家具出售。林语堂的兄弟们各买了几件旧家具,并付了钱。大家听说后都觉得,这么一个有钱的大作家还要收自己兄弟几件旧家具的钱,实在是太没人情味了。
林语堂的大女儿林如斯与美国人狄克的婚姻最终不欢而散,如斯为了表示与狄克一刀两断放弃了向对方要求赡养费的权利。而林语堂却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顾女儿的感受与狄克打起了官司。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爱钱如命的林语堂的对面还存在着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林语堂。
当年大家闺秀的廖翠凤不嫌弃林语堂的贫穷毅然嫁给了他,她可能没有想到后来富有的林语堂却支撑起走向没落的廖家。在林语堂赴美前夕,他老丈人的钱庄破产了,廖家的产业被讨债者查封。廖家二十余口人处境艰难,林语堂对他们给予了无私的援助。
而对自己的家人,林语堂同样不含糊。大哥和姐夫早逝,剩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二哥有一段时间失业了,七个孩子嗷嗷待哺;三嫂是个药罐子……据林语堂的二女儿林太乙回忆,林语堂每年用来津贴林廖两家的费用至少在3000银元以上,相当于现在的十余万人民币。对亲人慷慨,对外人林语堂同样不吝啬。
当时国内人民天灾人祸频频,林语堂屡屡为难民慷慨解囊。后来他在旅法期间还收养了6个中国孤儿,对每人予以几百法郎的资助。晚年在香港,林语堂听说九龙城有个不幸的女人生活举步维艰,他特地和女儿太乙一起到那个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给那个女人送上了几百元钱的生活费。此外,林语堂还捐资在老家为村民们修学堂,购买种苗和树苗免费让村民们栽种,希望以此方式带领大家一起“奔小康”。
金钱背后的性情
鲁迅在厦大期间有一件趣事广为流传。这天,鲁迅头一回走进了一家理发店,店里的理发师见他长袍破旧。形象邋遢,心生鄙夷,犹如剪羊毛一般乱剪一通敷衍了事。事毕,鲁迅随意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铜板塞给这位理发师,远远超出理发本身的费用。
一个月后,鲁迅又来到了这家理发店。理发师一见他笑得合不拢嘴,点头哈腰,理发时更是精雕细琢,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像是一个艺术家在审视自己的作品。理完发,鲁迅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钱,不过这一次他认真地查数了钱,问明了费用才如数递给理发师。理发师郁闷不已,问道:“我上次随便给你理,你多给了很多钱;这一次我这么认真理,你怎么不多给了呢?”鲁迅答道:“你上次胡乱地剪,我就胡乱地给,这次认真地剪,我当然就认真地给了!”
这个故事我们可以当作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没有必要那么认真追究其真实性。然而它却向我们传导了这样一个信息,在大师们对待金钱判若两人的背后,往往代表着他们的真性情。
鲁迅和林语堂一样,都曾经为了自己的版税问题多次上公堂。但并不因此降低他的伟大。相反,一个人要保持自己人格和思想的独立,光有一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饿着肚子的鲁迅无法呐喊,饿着肚子的林语堂也幽默不起来,他们的精神财富都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的。而物质的无忧又让他们不必受制于人,保持了自己的真性情,自由的写作才能创造出伟大的作品。况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从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林语堂有时候在一些金钱的小问题上过于较真,但这无伤大雅,反而让他显得血肉丰满。数学家陈景润当年有一次到商店买东西,售货员少找了他一毛钱,结果他花了两毛钱坐车回去要回了这一毛钱,我们并不因此认为陈景润迂腐,相反还觉得他很可爱。而现在有些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我们反而觉得其虚伪的让人厌恶。
当然,睿智者拥有金钱但决不当守财奴。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写道:“我绝对不愿意去驯一匹马或一头牛,束缚了它,叫它替我做任何它能做的工作,只因为我怕自己变成了马夫或牛倌。”
如果我们能像梭罗对待牛马一样对待金钱,那就绝对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