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弦心神有些恍惚,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素素好狠的心,只怕是她想忘掉沈擎意,连女儿都不让记得。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沈擎意的一切从她的生命中全部抹杀掉。殊不知,刻意的忘记只能说明你在回想。要不是爱的太深,怎么会恨得这么彻底?”
本以为执子之手死生契阔,终换得生死茫茫沉沙忘情。只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关头,喂女儿喝下“沉沙焰”的秦素却犹豫了,也许是害怕自己会忘记曾经对他那样痛彻心肺的恨,也许是害怕自己会忘记当初那么刻骨铭心的…爱。
那杯沉山焰,她终归还是放下了。
想到这又是一桩为情所困的公案,容乾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世人都道刀光剑影暗器毒物为伤人杀人的利器,却不知在这个阡陌红尘中最为害人的便是‘情’之一字,它不但能杀人于无形还能使人两败俱伤。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身中剧毒遍体鳞伤,而是身体健全却生无可恋。心如死灰便是对人最痛苦的折磨。”
陆折墨沉默良久,眼神幽亮复杂,“此毒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是高烧十日也会有损身体,不知容大夫可有什么方法解了此毒?”
“沉沙焰”之毒一旦解开,如初就会恢复儿时的记忆,就会想起他们之间那些青梅竹马的画面。他要让如初知道,他才是最早的那个人。如初与夜之铮的过去,他不曾参与。但他与如初的曾经,夜之铮也同样无法触及。无法说谁比谁稍晚,只能看谁与谁更加有缘。
听到陆折墨这样说,容乾面有难色,“要想解‘沉沙焰’之毒…”
柳云弦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容大夫的描述来看,这个‘沉沙焰’与墨儿提过的那个‘碧落’十分相近,不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容乾愣了愣,“碧落?”他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碧落’是让人把一段记忆彻底忘掉,再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而‘沉沙焰’只是将人的记忆暂时封存起来。”
陆应天心下了然:“容兄说‘沉沙焰’只是暂时封存人记忆,也就是还有办法恢复?”
容乾面色带上了稍许凝重,“话虽如此,但是要想解去‘沉沙焰’,只怕十分困难。此毒所需要的两个解药均属难得。一是要寻到能解天下百毒的天山狸猫…”
“天山狸猫?”陆折墨屏住呼吸,似是不敢相信:“容大夫所说的真是天山狸猫?”
“…是,怎么了?”容乾有些疑惑。
本以为这解药会有多么奇异罕见,没想到竟然就是天山狸猫。这突然而来的意外之喜让旁边的柳云弦不禁笑了出来,“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家就有一只天山狸猫。”
容乾并没有过于惊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天山狸猫之事解决了,但是另外需要的那份药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沉沙焰’是沉封人的记忆,所以只有那段被封存起来的记忆中的人才能将此唤起。”容乾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所以,‘沉沙焰’的药引便是令侄女那段记忆中一人的心头血。”
“什么?”陆应天端起的茶盏应声落地,柳云弦更是大惊失色。“心头血?这不是要人的性命吗?”
“心头血,顾名思义,便是人心口上的血液。当然是危险异常。老夫行医多年也从未听说过有人施行过这种手术,”容乾顿了顿,“所以…各位还是打消为令侄女解毒的念头吧。”
众人难得地默了默,这时陆折墨突然开口说道:“如初五岁前的记忆中除了父母之外,还有我,所以我的心头血应该可以帮她解毒。”
柳云弦惊叫了一声,“墨儿!”
陆折墨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而且我相信容大夫医术高明,一定不会让折墨有所危险。”
陆应天沉声喝道:“墨儿!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容大夫已经说过此毒不解对身体并无大碍,你何必因此而去冒生命危险呢?此事万万不可。”
“爹娘,我如今已过弱冠之年,已经不是那不知轻重的少年郎了。所以请让我自己做主。我意已决,不望您能理解,只望二老成全。”陆折墨目光坚定,他不怕身有危险,只恐将来后悔。他愿用自己的生命去博一个有如初的未来。
容乾叹了一口气,“陆贤侄,你上有父母为你牵肠挂肚,下有幼弟待你扶持。一旦出事,让他们情何以堪?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陆折墨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是。”
柳云弦眼中已经含上盈盈的泪水,“墨儿,你真的愿意为了如初这样做?”
“不行,”不待陆折墨答话,陆应天断然喝了一声,“此事我不同意。”
“爹,娘,”陆折墨突然双膝跪地,“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你们眼中的危险,却是儿子心中的幸福。请你们成全。”
看到跪在地上的儿子,陆应天面露震惊之色。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从小到大从未下过跪的儿子,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曲膝。陆应天沉默良久,嘴角终于露出一抹苦笑:“没想到我陆应天的儿子还真是一个情种…罢了。”他转过身问道:“容兄,不知这个手术你有几分胜算?
容乾有些犹豫不决,“为人取血并非难事,我也确实做过。但是这…心头之血还是第一次。所以到底有几分把握,老夫也并不确定。”容乾看着好友的凝重的神色,不望补充了一句,“但老夫一定会竭尽所能全力而为,努力保住贤侄的性命。”
陆应天看了一眼被夫人扶起来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好,那我就将墨儿的性命交给您了。容兄…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