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感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梦中的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身子小小软软的,被父亲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百般疼爱。边上还站着一个长相俊秀的小哥哥,虽然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但是她却分明能看出他带着笑意的眼神。他走到爹爹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小包子,快点长大。”
睡梦中的如初刚想抗议,画面一转,就看到泪流满面的娘亲狠狠地扇了父亲一巴掌,然后抱起呆呆愣愣的她,决绝的走了出去。眼见离着熟悉的家门越来越远,在娘亲怀中的她感到有些害怕,她抬起软软的小手擦掉娘亲脸上的泪水,奶生奶气地说道:“娘,回家…回家。”
“家?”娘亲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泪流不止的面容上泛起一抹凄绝的笑容,“那里不是你的家,那个地方即将有另一个女人了,再也没有我们的一席容身之地。”说着在她冰凉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亲,“娘亲带你去找我们自己的家。”
可是,她并不想走,小嘴一咧,“呜呜”的哭了起来,委屈的哭声中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我要爹爹…我要陆哥哥…”
“住嘴!”娘亲厉声喝断了她断断续续的话语,“全天下的男人均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要是以后不想像娘这样沦落到如此痛苦的境地就不要再想他们!”
她被吓得忘记了哭泣,就看到爹爹冲了出来,跪在娘亲的面前,抱着娘亲的腿苦苦哀求。“素素,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但我不会娶她的,我已经退婚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没有你和初初,求你留下来…”
她看着一向骄傲如斯的爹爹竟然如此低声下气泣不成声地跪在娘亲的面前,不由得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初初要爹爹…爹爹…”
娘亲看着哭着兀自伤心的她叹了一口气,最终也没有走成。
可是人虽未走,心却再也回不来了。后来的那些画面中,娘亲总是忧愁哀伤,强作欢颜。直到那一天,在满院的哭声抢地火光冲天中,娘亲抱着她在后门逃了出来。
一路的颠沛流离,终于来到了一个美如仙境的地方。那里很美,但是只有她和娘亲,没有了爹爹和那个总来逗她玩乐的陆哥哥。在又一次提到这两个名字后,心灰意冷的娘亲终于忍无可忍,喂她吃了一粒…味道怪怪的糖。后来娘亲离开了她,只留她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偌大空旷的月泉谷中。终于在几年后,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清晨,她遇到了从上面掉落下来昏迷不醒的…夜之铮。
一滴泪从如初的眼角滑下,她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始知人生若一梦,何必用尽一生情?
进来送药的小丫鬟看到如初醒过来了,欣喜地喊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去禀报夫人。”
柳云弦小心地将如初扶起,在她的背后垫了几个靠枕,“初儿,感觉怎么样了?”
如初看着云姨的动作,便想到了已经离自己而去的娘亲,心中一阵酸涩,不禁落下泪来,她抑制住自己的激动的情感,勉强笑了笑:“如初让云姨担心了。”
柳云弦怕如初着凉,便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到丝被中,“我们是一家人,跟云姨不要这么见外。”说着柳云弦小心地观察着如初的神色,“初儿,你现在想起了什么吗?”
如初沉默了片刻,神色变的有些飘忽怅惘,“…想起了很多,有娘亲,有爹爹,还有陆哥哥。”
柳云弦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中也露出盈盈泪光,轻声喃喃道:“太好了,墨儿的血终于没有白留,苦终于没有白受。”
如初似是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云姨,陆大哥去哪了?”
“哦,”柳云弦背对如初擦干眼泪,“你生病的这段时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墨儿竟然也跟着受寒生病了,现在还在卧床休息。墨儿还不知道你醒过来,一会儿云姨就去告诉他,让他过来看你。”柳云弦轻描淡写地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掩盖了过去,她没法告诉如初,为了给她解毒,墨儿是怎样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被大夫取走半碗心头之血的。而后,墨儿昏死过去,几天不曾清醒。那时的他们几乎崩溃。还好,那些惊心动魄担惊受怕的日子总算过去了,可是柳云弦如今回想起来仍然感到一阵心悸后怕。
如初有些疑惑,“陆大哥也生病了?那我过去看看他。”
虽然如初已无大碍,但是长达一月的卧床还是让她有些虚弱。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外面明亮的日光让她几乎闭了闭眼。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静静地站在那里,温暖的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将她梦中的那些悲伤痛苦孤独慢慢的驱散开来。
如初推开房门,轻轻地走到陆折墨的床榻边,一缕阳光透过镂空窗棂照射了进来,正好打在陆折墨的脸上,使他的五官轮廓显得更加分明,鼻梁挺直,眉目秀美,甚至还泛着如玉般的温润色泽。他的睫毛又密又长,简直像扇翅一样。
如初愣愣地看着只觉得好玩,便伸出手来下意识地去触碰,在即将碰到之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于是急忙想收回手。但是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如初一惊,正对上陆折墨充满笑意的眸子。
如初呆了呆,有点像小孩子做坏事的时候被大人抓住的感觉,脸颊不由得染上一层红晕,低低的嗫嚅道:“我…陆大哥…你醒了。”
陆折墨很少见过如初的这幅羞窘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将他抓住的那只柔荑贴在脸上轻轻地摩挲,“恩。”
如初被陆折墨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努力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陆大哥,以前的事情我都记起来了。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不曾放弃的寻找。”
陆折墨眼中浮现出一丝光彩,他微笑着凝视如初,“我只是在找我未过门的妻子,感谢上天终于让她回到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