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府的大牢在后院山房的地下,十分隐蔽难寻。而且附近暗藏机关,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看到自家主子的到来,把守的两名暗卫开启了石门,夜之铮沿着冰凉的台阶慢慢走了下去。
夜之铮只是把卓寒歌囚禁在牢中,并没有让暗卫对他施以私刑。所以卓寒歌虽然在这里关押多日,但是精神尚可。
夜之铮缓缓走到由千年玄铁打造的牢前,看着坐在里面的卓寒歌,微微挑了挑嘴角:“几日不见,不知卓兄可好啊?”
卓寒歌没有做声,干脆闭上了眼睛,对夜之铮视而不见。
见到他并不理睬自己,夜之铮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想来这里,只是我的如初对你这个曾经帮助过她的朋友还是有几分挂念,非要来这看望你。可是这种地方,我怎么会让我妻子来?那不是太有损她的身份了吗?卓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卓寒歌的眼睛突然睁开,急切地说道:“你找到如初了?”
夜之铮轻轻地笑了,如辰星朗月,皓风暮雨,“现在她就住在我的凌风苑里。”
“你们还未成婚,怎么可以…夜之铮!你太卑鄙了,竟然这样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卓寒歌怒气暴增,目露恨意,“你忘了在不充谷的时候,她为了救你是怎样做的吗?你竟敢仗势欺人恩将仇报!如初当时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不充谷?”夜之铮不动声色地反将一军:“我记得在不充谷的时候你还想找如初报仇吧。”夜之铮的目光随即冷了下来,“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我…”卓寒歌语塞,“那你也不能这样对她,你身为夜府家主,这样做难道不怕遭到江湖人士的诟病吗?
“江湖上不会有人知道,”夜之铮瞥了卓寒歌一眼,“而知道的人…”
卓寒歌心下了然,“你想对我杀人灭口?”
夜之铮微微笑道:“看在如初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只是我需要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卓寒歌冷笑了一声,“怎么,一向神通广大的夜公子还会有事情问我这种无名小卒?”
夜之铮收敛了笑容,“我问你,如果我没有带回如初,她准备逃去哪里?”
卓寒歌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夜之铮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他毕竟不知道陆折墨与秦如初之间的瓜葛,所以犹疑了一下说道:“陆家堡。”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个答案,但是如今亲耳听到,夜之铮内心还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果然…
这一路的相知相许还是敌不过青梅竹马的情分吗?
看到夜之铮突然变青的脸色,卓寒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
“我和如初的婚礼定在下月初八,结束之后就会放你离开。卓兄,你好自为之。”夜之铮冷冷的吩咐旁边的暗卫,“好好照顾卓公子,出了什么事情唯你们是问。”
随着武林盟主接任仪式与夜府大婚日子的临近,夜府里里外外又忙了起来,从早上开始,就有一队队夜府侍卫抬着裹着红绸的箱筪搬到如初住的东侧楼来。一方面夜嵊为了对这个新娶的儿媳以表重视,另一方面因为如初现在就住进了凌风苑,所以特意将夜府东面最大的绾和居重新翻修了一遍作为夜之铮与如初的婚房。
在一楼搬送东西的侍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而如初却好像视若无睹一般,只是坐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下面凌风苑的景色。
时至冬初,天气已经极凉,冬意灌满了整个院子。凌风苑不像缀月阁种满了各种各样明媚鲜妍的四季花草,而是以绿竹、苍木、松柏为主。所以缀月阁比凌风苑多了几分静美灵动,而凌风苑比缀月阁却多了几分温雅大气。
自从找到如初,棉花糖就一直腻在她的身边,一向喜欢热闹的小奶猫尽管听到楼下人声熙熙,但看到主人不愉的神色,还是乖乖地趴在如初的脚边,只是耳朵一动一动地似乎在密切注意着下面的情况。
忽然棉花糖立了起来,回头冲着如初“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如初收回视线,待看到来人后,不由得愣了一下,“夜伯母。”
苏淡侬今日穿了一件芙蓉色的碧霞如意云纹连珠对襟孔雀锦衣,外面罩了一件金色绣丝八团喜相逢厚锦银鼠皮绒貂大耄,端的是富丽堂皇,喜气洋洋。苏淡侬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握住如初的手,“好孩子,伯母来看你了。”
如初淡淡地笑了一下,“多谢夜伯母挂念。”
苏淡侬嗔怪道:“还跟伯母这样见外,过不几日,你可要改口叫我娘了。”良久得不到如初回应的苏淡侬略感有些奇怪,突然她目光一闪,扶起低着头的如初,不由得怔愣了一下,“我的儿,你怎么了?”
如初竟然满面泪痕,她哽咽地扑在苏淡侬的怀里,“夜伯母,对不起,恐怕让你失望了,如初不会嫁的。”
想到过往发生的事情,苏淡侬也不免伤心起来,她轻轻拍打着如初的后背,“好孩子,是我们夜家对不起你。伯母也不是那强人所难之人,只是铮儿…唉!你听伯母一句劝,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那些事情你就忘了吧。毕竟铮儿也是身不由已。你这么年轻,和铮儿往后的路还很长,不要把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怨恨这一事上。那样的话,不但铮儿难过,孩子,你自己也会痛苦啊。”
只是刻骨铭心的疼痛,哪会这么轻易的忘记?竹霜的事,就像一道深深的鸿沟,将她和夜之铮生生地分成两岸。
那已经成为她心中永远无法拔去的骨刺,不碰即疼,一旦触及,更是痛彻心扉。除非她死,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跨过这道坎了。而留在这里,夜府的一切都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
竹霜的事情,只能慢慢忘记,而无法弥补。夜之铮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将她强行留在这里了。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怎么会处处顺人意呢,很多事情,只能交给时间,而不是人心。
如初轻轻地摇了摇头,“夜伯母,你终究还是不懂。”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倔强呢,我是不懂,但我清楚地知道铮儿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虽说你双亲早逝,但是铮儿却坚持婚礼的每一步流程都不能错过。这不,聘礼就送到你这楼下了,铮儿不但爱你,更加敬你。这样的男子,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苏淡侬慈爱地为如初理了理鬓角柔软的青丝,“好孩子,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你这身衣服也太素淡了,快去换身衣服,跟伯母一起下楼去。”
如初咬咬唇,后退了两步,淡淡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无力和疲惫,“夜伯母,也许您儿子很好,但我要不起,也不想要。请您看在我娘亲的面子上,不要再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