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日益寒凉。竹霜离去后,夜夫人几次要派丫鬟过来照顾她,但是都被如初拒绝了。偌大的缀月阁如今只有如初一个人,泠泠清清,漠漠凄苍。
如初抱着棉花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碧波粼粼的飞雪湖。自从竹霜离去之后,棉花糖像是知道如初一个人会孤单似的,再也没有离开过如初一步。
烟水茫茫,尘缘相误。阻隔来时之路。不知那山长水远千里之外的月泉谷,还在那里等着她吗?
如初抱着棉花糖在窗前坐了好长时间,久到一人一猫渐渐地睡了过去。夜之铮来到缀月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安静的场面。
夜之铮轻轻地走到如初身边,内心一片柔软安宁。他静静地看着如初天真无邪的甜美睡颜,就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一样。这样淡雅柔美的少女,自己却让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夜之铮再也抑制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心痛感觉,轻轻的在如初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似乎想将所有的愧疚和爱意都倾尽在这个吻里。他低声喃喃道:“如初,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想像不到我对你的爱意到底有多深。再给你的夜哥哥一次机会,以后我会好好地对待你,补偿你,用我的一生来向你赎罪。”
夜之铮心神恍惚的离开了缀月阁,并没有发现在他走后,有两行如珍珠般晶莹的清泪从如初紧闭的眼眸中流出。
无声却有情。
围歼图被偷一事让正道人士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之前部署的计划也都毁于一旦。图纸是在夜府被偷,无论偷图者是谁,夜府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弥补造成的过失,给江湖上的正道人士一个交代,夜之铮决定调动出夜府在东南西北四方所有的暗卫,带领着他们出击血魔门。
这批暗卫总共百人,但个个武功高强骁勇善战,他们都是夜嵊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他们平日被安插在大江南北全国各地,向坐落在盛城的夜府传递着江湖上的各种消息。拱卫着夜府,控制着江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将他们全部调动。但是这次夜之铮却决定剑行偏锋棋走险招。
夜之铮走后,一连几天如初都没有出门。倒是夜夫人常来看望她。因为上次发生了岳兮岚与血魔门传递消息互相勾结的事情。所以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夜之铮加强了对夜府各个方向的守卫。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离开夜府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夜夫人时常来安慰如初,虽然表面上如初静静地彷佛听了下去,但是她却暗自在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
夜府三面守卫极严,但是夜之铮却忽略了夜府西面的席云山。这里虽然对外面的人来说极其难爬,但是如果是在夜府里向外攀爬的话就相对容易了些。更何况那座席云山,夜之铮还带着如初去过。
夜之铮虽然下令如初不能出府,但是并没有限制她在夜府内自由行走的权利。如初利用几天的时间观察好夜府侍卫巡视以及暗卫隐藏的地点,在一天晚上,终于准备逃走。
夜晚暮色深重,如初避开那些会有人出没的大路,沿着之前白天已经悄悄探索过的罕有人迹的小路来到了夜府后山。
为了不引人耳目,如初连灯笼都没有打。所幸的是,一轮朦胧的弯月挂在遥远的天际,映衬着天幕上的繁星点点,照亮了如初逃离的这条路。
终于安全地来到了席云山的山脚下,望着巍峨耸立的高山,如初深吸了一口气,将怀中的棉花糖放在了地上。
棉花糖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思一样,迈开两条小短腿跑在前面,似是要帮主人探路。
秋风萧瑟,寒露深重。这次再爬这座席云山再也不是当初的那种的心境。还记得几个月前,夜哥哥带她来到这里游山玩水,那飞花溅玉般的溪流好像涤荡地人都跟着清莹湿润了。他们看着山上美丽的繁茂花木,泉壑争流。彷佛山水默含情草木微解意。而如今再看着似曾相识的一石一木,一溪一草,它们丝毫没有改变。而他们却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们。
渐渐的,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恍惚中如初看到一块巨石。待她走进看清后才蓦然醒悟,原来这就是那块“铮玉”。怀着复杂酸涩的心情,如初伸出手来摸到凹凸不平的地方,这是当初他们刻在这里的字—“夜之铮”“秦如初”。六个字静静的刻在那里,好像与这块玉石融为一体。“我心如匪石,巍峨不可转”。当初的山盟海誓看起来竟是这样的可笑,没有风化成山峦,却随风飘散在云间。原来命运竟和这山间缥缈的出岫白云一样瞬息万变。
心没变可惜人渐远,情还在奈何缘已逝。岁月的风起云涌不经意间,他们就生生错过了彼此,再也找不回来。
山顶的寒风凛冽,如初紧了紧身上的这件锦绣盘花滚雪珍珠缂丝绿竹图的大氅。来到夜府后,夜伯母为她添置了许多衣服。但惟独这件是竹霜一针一线为她缝制的。而只有这一件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如初把裹着骨灰坛的包袱抱在胸前,喃喃自语道:“竹霜,我们很快就能回到家了。”
站在山顶上最后看了一眼夜府,如初决绝的转身离去。
山的西面是彷佛刀削锯割的千丈绝崖,很难有人能从那里攀上来,这么陡的山势,要想下去也同样不易。所幸夜之铮告诉过如初,他小的时候经常上山来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如初凭借夜之铮描述的大略方位一点点的寻找,终于看到了那条杂草丛生的道路。
经过一路的怪石嶙峋磕磕绊绊,在天亮之前如初终于走下了山。虽然不知前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是望着前面平坦的大路,如初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离开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