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钱塘江畔,浙江军中精锐汇聚于此。清晨三通鼓响过,演武正式开始。
各参将府根据事先抽定的次序入场,在演武场中央亮相。总兵府的营区内搭起了高台,总兵舒暮与几名下属在高台上俯瞰场内盛况。各参将府的军士则在自家营区前席地而坐,观看其他州府的同僚表演。
演武包括军体拳、长兵器、短兵器以及阵法,每个参将府的一百名军士排成整齐的队列,出招整齐划一、虎虎生风,端的是军威凛然。十一组军士演武完毕,总兵府营区内驰出一十八骑,黑盔黑甲,坐下乌骓马近乎纯黑,杂毛极少。十八骑士在场中先是表演了骑术,再使出一套马刀舞,光影翻飞,寒光湛湛。黑色铁骑奔入营区,总兵舒暮在高台上站起,运气沉声,宣布演武结束。营区虽大,人声虽杂,他的声音却清晰传入场中每一人的耳中,足见其内力深厚,非同一般。
这时已经过了晌午,伙头兵在军士演武的时候埋锅造饭,无缘一睹各府风采,现在将饭菜端了出来,以供众人食用。用完饭不过一刻钟,舒总兵便宣布个人竞技赛开始,原来参赛选手提前开了小灶,早早就吃过饭,做好了准备。
个人竞技在今天举行三个单人项目——骑术、射箭、格斗。至于团战是以什么形式展现、在什么时候进行,除了总兵大人,无人知晓。
“接下来,军士会在场中摆好各式障碍,参赛者需以三人一组,同时进行比赛。绕场五周,同时人马无损,视为完成比赛。最后将以完成比赛的时间来决定名次,如在中途弄倒障碍,则以每次增加若干时间作为惩罚。现在进行抽签,请各位参赛选手牵出参赛马匹,在旁等候。”
舒暮讲完骑术的比赛规则,身边有两名军士抬上来一台巨大的计时工具,水流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骑术赛场被圆木圈起,方圆大约三十丈,场中已经摆起了十几道障碍,有栏杆、尖刺、滚木、高台等等。军士们训练有素,不过半刻钟,已经将赛场布置完毕。
吴非运气不佳,抽签抽到了第一组,与他一起竞赛的是严州和处州参将府的选手。严州的选手身形瘦高,面容白皙,处州的选手身形矮壮,皮肤黝黑,这两人像是约好一般,处处相反。更令人惊奇的是,严州选手长相极丑,处州选手长得极俊,感觉像是命运跟他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吴非虽然不愿取笑他人短处,也是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伸手轻轻抚摸左颊上微凸的刀疤。
吴非坐下的黄骠马是戚震东营中第二好马,一人一兽相处了不过十几日,关系就十分密切。此时仿佛感受到了竞赛的紧张氛围,黄骠马不断打着响鼻,前蹄踢打着泥土。
总兵营高台上的发令官打出黄旗,三人催动坐骑到起点准备,吴非排在中间一道,位置不佳。三人均目视前方,并不看向对手,只等出发号令。
发令官见三名选手都已在道上做好准备,便从十开始倒数,“一”字话音刚落,手中两面绿旗招展,第一组比赛开始。
吴非眼尖,算准时间,在出发时抢占了先机,黄骠马撒开蹄子跑起来,领先了半个身位。没跑出几步就遇到了第一个障碍,约摸三尺高的台子横在路中,吴非一扯缰绳,黄骠马心领神会,垫步跳起,轻松跃过。途中的障碍多达十三处,各不相同。吴非学会骑马不久,远路也只跑过从宁波到杭州这一趟,这些障碍都是头次见到,但仗着黄骠马神骏、自己心思敏捷,第一圈跑下来,竟然十分轻松,将严州选手落下一个半身位,而处州选手又在他半个身位后。
一回生,两回熟,黄骠马似乎找到了乐趣,越跑越欢。三圈跑完,严州选手和处州选手分别落后吴非两个半身位和三个身位,第一组的第一名看来是没有什么悬念了,唯一支持观众看下去的是第一名能将领先优势扩大到多少。
可变故发生了。黄骠马在第四圈跑到一半时,蹄下好像绊到了石头,一个踉跄,差点将吴非甩出去。吴非双腿夹紧马腹,双手一紧缰绳,将黄骠马生生拎起,一拍马臀,黄骠马堪堪跃过几根滚木,继续前行。这么一停顿,严州和处州的选手追了上来,与吴非仅相差小半个身位,并驾齐驱。处州选手后程发力,已经超过严州选手一个马头,眼见就要赶上吴非。
吴非心中有些着急,担心黄骠马受了伤,也不敢用力催动。倒是黄骠马有些傲气,见身边两马追来,蹄下加劲,不被超过。第四圈跑完,黄骠马以微弱的领先优势跑过起点。
第五圈刚跑过两个障碍,吴非心中警觉,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一丝破风声。前面两步就是一地尖刺,此时若是催动黄骠马跃起,必然落在上面,犯规的同时还会伤了马儿;可如果正常前行,恐怕有些不对劲,那破风声像极了飞蝗石。犹豫不觉间,吴非手脚都加了点劲,黄骠马生出感应,竟自行飞跃,驮着吴非在空中腾云驾雾,一块鸡蛋大的石头从蹄下掠过,正好打在左侧驰来的青骢马腹部。青骢马一声哀鸣,跪倒在地,将背上的处州选手颠了下来。
观战的军士们所处地势较低,看不真切,发出声声惊呼。
吴非心有余悸,黄骠马堪堪跃过尖刺,后蹄离刺不过寸许,实在惊险万分。虽然黄骠马的神勇发挥避过了一劫,严州选手却已经驾着白玉马超过了些许,且不断扩大领先优势。此后再没变故发生,黄骠马竭尽全力,最后依然落后白玉马半个身位,吴非仅在小组里获得第二。而来自处州的选手在从马上跌落时大腿扎到了两根尖刺,伤势不轻,不仅在骑术竞赛中没有跑完全程,连剩余两项竞赛也没有办法参加,令人扼腕叹息。
吴非轻抚马鬃,将黄骠马牵下场,满脸不快地回到自己营区中。己方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他情况,他只摇了摇头,提醒季如松和戚震东要小心暗算,便不再说话。
季如松在第四组出场,坐下五色马神勇异常,从头领先到尾,稳稳获得了小组第一,将第二名甩开了三个身位。
戚震东虽只二十八岁,骑龄已经不止二十年,坐下雪点乌骓跟随他超过七年,默契非常。良驹神骏,骑术非凡,观战诸人只看到一道黑色闪电在场中奔驰腾跃,轻松获得了第十组的第一。
第十一组赛完,总兵营高台上响起鸣金声,中央赛场中上来百十来个军士,把所有布置都移走,舒总兵亲自开始宣读赛果。
“根据计时器具的结果,加上犯规惩罚,按所花时间从少到多排定名次。第一名,宁波参将府,戚震东…第四名,绍兴参将府,舒立;第五名,宁波参将府,季如松…第十六名,宁波参将府,吴非…”
名次唱罢,开始定分。总共三十三名参赛选手,前十二名可以获得积分,从十二分到一分依次下降。戚震东在骑术竞赛中获得了十二分,季如松获得了八分,吴非一分未得。
向戚震东和季如松道过贺,吴非又回复了阴郁的脸色。不知是谁要跟自己过不去,两次出手暗算。第一次虽然被他得手,但自己损失不大;第二次有所察觉,躲了过去。即便如此,自己在这轮中得了零分,那人的目的已经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