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弥上下打量高炽一番,目中闪烁片刻道:“今日既擒了你,有笔上一代老人的旧帐该着落在你头上算上一算。”高炽见今日不能善罢,鼓气道:“有何旧账?我替黄爷爷抗了,自古父债子还,我这做孙儿的替爷爷还账也是天经地义。”杨弥对高炽不禁有些刮目,他以为高炽是一纨绔公子哥儿,必会向自己求饶,道:“你皇爷爷在中原成势后,欺上瞒下,隔绝教中兄弟与教主等人的沟通联络,致使兄弟们只知朱元璋之名,而不知道教主是谁。如此倒罢了,我外公杨教主因我之故并不在意朱元璋太甚,一有前张教主之例,二来想无论谁来做皇帝,都是我明教天下,他只愿一旁做个监督之人。可你皇爷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我外公反悔,居然派人偷袭光明顶,教中使者、法王、及散人等众兄弟寡不敌众,死伤极多,几乎覆没。你可知道范右使叔叔的一条腿就是那时伤的?”一指范嘉,范嘉脸色黯然道:“父亲那条腿至去世也没能走路,全赖朱元璋所赐。”高炽听了才大致明白皇爷爷与明教旧人的恩怨,叹声道:“如此说来自是我家有对不起明教兄弟的地方,我愿承受这一切后果,清了两方的是非,但请不要再找我皇爷爷的麻烦。”
文和见主人甘愿受罚,急道:“上代恩怨怎么会涉及到孙儿一辈?再说打天下是皇上当初统率有方,出力最大,皇帝自该他座,让给不劳而获得你外公道理上说不过去吧?”杨弥有些气恼,咄咄道:“天下我外公早就不要了,但死伤的兄弟的债可非要你朱家偿还不可。今日你就先替范叔叔还了那条腿吧!”说完翻过高炽的身躯,左手在其膝弯上方的梁丘等诸穴上飞速点了几手,高炽只觉得右腿突然一阵剧痛,啊得一声,整条腿霎时失去了知觉,如同拖着一截木头一般。
范嘉道:“今日先放过你们,回去好好告诉你皇爷爷,让他好好治国,对兄弟们别太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废了你这条腿,算是对他的一个警告,也是稍稍偿还我等的一个心愿。”杨弥道:“我已经伤了他腿上的经脉,一年以后他的腿上肌肉就会萎缩,可这样也比范叔叔的遭遇强多了。便宜了你们!”说完二人离店而去。
道衍急忙上前,解开高炽身上的其他穴道,眼见右腿是不能动了。文和身上的穴道被封的怪异,道衍一时解不开,推拿按摩半晌,仍不见效。文和又运起内龙挂之气,反复冲击被封穴道,一时尽解。文和坐起,连忙与师傅文和仔细参详高炽的伤腿。高炽将腿伤详细描述一遍,文和不由得心惊,知道杨弥是用阴劲打入高炽的筋脉之中,令数条筋脉纠缠在一起,隔绝了上下通路,如不活络通顺之,时间一久就会凝成死结,那时整条腿可就与死肢无异,杨弥所说一年之辞可不是唬人言语。
文和与师傅又将孟一脉和赵九成救起,出楼雇了一辆大车,将三人放在车内,自己和师傅、九成在旁照料,方才快速赶往应天。回到燕王府,已经是黄昏,父王和弟弟早就回大都,母亲也刚启程不久。府中只剩些杂役。文和与道衍把高炽在卧室安置好,另找人请医师来看孟一脉的伤势,由家人找房间住下。
高炽忧心忡忡地对文和道:“我虽到刘先生家走了一遭,可没有得到皇爷爷向要的东西,明日进宫不知如何向皇爷爷交待!”道衍估摸高炽到刘家必有隐情,大胆道:“恕小人无礼,殿下可否告知皇上要找的是什么东西?”高炽看看文和,叹口气道:“你在逍遥楼拼死救我,先谢谢你啦,以后你我都不是外人了,我要找的是刘家有没有诚意伯留下来的兵书战策,可刘氏兄弟只给我一本这个书。你们看看这里可有什么说头?”说完从怀中摸出郁离子一书。
道衍双手接过,见高炽自己信任有加,忙道:“小人既然跟了世子,自当肝脑涂地以图报效。请让小人琢磨琢磨这本书。”道衍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有文字间有什么古怪,文和也是纳闷不止,口中嘟囔道:“既然刘家没有兵书,那怎么还会用这样一本无关的书来搪塞皇上呢?真是怪哉。”道衍闻言陷入沉思,忽然明白其中的关窍,对世子道:“诚意伯在死前留下的那一谶语,说明诚意伯早就料到有真么一天。他和皇上共事这么久,也该摸透了皇上的心思。那这本书就是他对皇上的一个交待。他若不写一册兵书交给皇上,皇上会始终放心不下他,死后壁连累家人;倘若写了,恐怕会被坐实不轨的罪名,或是留下了这个祸根,亦不会有好结果。唯有一途,就是将写出的书献给皇上,却让皇上觉察不出,等问罪之时,以上两种罪名都可开脱干系。即如果发现了书中隐秘,因为是私得,不会泄露,皇上不会怪罪;皇上发现不了,说明刘家确实没有兵书隐藏,不会威胁大明江山,更不会获罪。谶语中所言风雨技三字,当指此书。所以兵书必在此书中藏!”
文和听了师傅的解说,觉得事理上说得通。高炽回想伯琏从密室暗格去出此书一节,觉得若真是劝慰皇爷爷治国的故事集子,何必藏的那么隐秘?忙道:“姚师傅说的甚对,你们赶紧研究一下此书,里面藏有兵书的可能性极大。”文和翻了翻郁离子一书,发现除了页内纸张稍厚,其他并无异常,找来一本装订好的《论语》来比较,只是觉得此书书皮交厚,书脊订的较宽。道衍取来剪刀,把装订线给拆下,书脊中显露出一卷极薄的纸来。纸上密密麻麻布满蝇头小楷,足有数千字!文和心中激动不已,对高炽道:“刘先生果然在书中藏有兵书!”道衍小心翼翼将卷纸取出,放到灯下,在桌上展开。看得出纸张薄,几欲透明,为防撕裂,在写完字后经过油浸处理,韧性不差。最右一列写有“百战奇谋”四个小字。往后扫视,果然写的刘伯温的并发集成,计有天时、地理、料敌、用计、军备、将兵、阵法、异工等数部,每部还附有实例剖析,真乃绝学。文和将兵书捧至高炽床前,高炽看了赞叹不已。
道衍将拆开的书页又研究一番,封面和封底的纸页中竟还藏有夹层,连忙呼文和过来。将夹层的纸页抽出,各有一张,纸质与前相同。封面中的一页折了几折,展开来有小方桌面大小,上面倒不是文字,而是画有一张地图,瞧情形是中国的山川形势图,各地要津、关隘、洞穴、地貌等标注的清清楚楚,实在是兵家至宝,为配合兵书使用。封底中的只有一页,上面有文字有符号,文和看不明白,而道衍却清楚上面写的奇门遁甲,占星卜龟之术,虽然其内容亦有所载于自己身上那本青田易理解中,可此页内容更适合统军之用。
将三卷看毕,三人视刘伯温为天人,无怪称为大明第一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