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估摸大家都睡下。文和下了房梁,轻手轻脚来到尹庆房门,小鸡啄米般扣了扣房门。盏茶时间后,尹庆将门无声打开,见自己们前立有一不认识的小太监,惊疑不止。文和做个噤声手势,一把将他拖回,悄声在他耳边道:“尹大哥,小弟是文和!”尹庆险些叫出声来。
自那夜文和被掳,以后再无音讯,尹庆以为文和已死,今晚才打坐入定,便听到极细的敲门声。听到来人自称是文和小弟,兀自不信。尹庆将灯火点着,就光细看,只见来人与自己身高相仿佛,脸上依稀有当年小弟的影子,数年之间变化甚大。文和见他脸又疑色,悄声在他耳边背了几句太虚口诀,尹庆哪还有什么疑虑?二人抱在一起。
尹庆擦擦眼角道:“你可还在宫中?怎么不来找哥哥?害得我以为你死了呢!”文和连忙解释自己自己是扒了别人衣衫混进来的,随后又低低的将自己的境遇诉说一遍,听得尹庆忽惊忽喜,后来满是艳羡之色。
尹庆那日见蓝玉和秋燕追那黑影而去,四顾无人,急忙跑回自己房间,心中突突乱跳,不住盘算明日自己如何回应娘娘的责问才好。想了半天,实在无法解释文和被掳一节,屋檐上的人怎么能劫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说出实情必然暴露自己偷听一事,为文和编个好理由才妥当。
第二天尹庆早早起床,也不知道秋燕何时回到宫中的。二人把早点放到桌上,一旁侍候惠妃用餐,心里七上八下。惠妃坐在桌前,却不动箸,果然问道:“尹庆,你可听见昨晚宫中有什么动静?跟你一屋的文和呢?”尹庆躬身到:“回娘娘,小的侍奉完娘娘你,早早休息,睡得死,不曾听见什么动静?只是一大早醒来就发现文和的床是空的,奴婢实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尹庆心道,干脆来个死不认账,看你如何问我,偷眼观察惠妃的脸色。惠妃脸色如常,听了尹庆的话淡淡道:“以后就你一个服侍我了,文和昨晚被人接走了。秋燕,饭后,你给尹庆说说昨晚的情况,让他以后小心点。”秋燕答应一声。
惠妃为何持此态度?原来昨晚秋燕和蓝玉离去之后,惠妃亦吓的花容失色,谈话要是被夜行人听去问题尚且不大,如果被宫中侍卫或别院宫女太监发觉,传到皇帝耳中,自己焉有命在?待秋燕悄悄回来后,二人计议,若要防止外泄,杀尹庆灭口不难,可这两个小太监送来不多久就失踪,重新向大总管要人,追查起来,可隐瞒不过去。秋燕偷偷到尹庆窗前一看,尹庆熬不住已经睡去,以为他未发觉昨晚之事,心放下不少。尹庆平时聪明伶俐,惠妃也经常派他打听别宫情况,况且年纪还小,有心收为心腹。便让秋燕准备说辞,若尹庆识相,便留下他,不然便杀他灭口,至于侍卫追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尹庆怎能有他想?也省得自己一番说辞,对秋燕所嘱唯唯称是,以后小心行事至今。惠妃又不知施了什么手段,让宫内内官监总管段朝用不再追查文和失踪一案。
文和听罢对尹庆道:“我本想把大哥带出宫去,可你在宫中久了,识得你的人众多,不便再王府栖身,况且大哥在此亦有进身之处,我多虑了。大哥可一直在练那太虚功夫?”尹庆道:“贤弟你所传的功夫果然是妙用非常,感觉与宫中其他人等大不一样。甚至有几个总管怀疑我吃了什么大补之药。”文和道:“这只是第一阶段最基础的罢了,我当时也说过,如有机缘,我等亦可修习武功,不再仰人鼻息。数年之前,我得了一本修真秘籍,愿大哥能修习。”尹庆听说文和找到后天补救的秘法,兴奋莫名,连连称谢。文和便将洞玄秘法写出,交与尹庆。文和道:“今日一见,我心愿已了,望大哥勤习,以后在宫中必有出头之日。”
尹庆道:“你我兄弟二人一体,我便不再言谢。我有一秘密告诉贤弟,以后可能对贤弟大有影响。”文和忙问何事,尹庆道:“数日前,皇上来看惠娘娘,不知怎么谈到诸位皇子,问惠娘娘对诸皇子的看法。当时我不明白怎么皇上会有此一问,后来才听说太子爷思念马皇后太甚,病体加重,有的御医看后说病征非长寿之象,提醒皇上要有所准备。御医虽是秘密禀报的皇上,可皇上恼怒、焦虑异常,激动之下把那名御医斩首,后来不知道怎么太子病重的消息泄露出来,想必是太医院其他御医所为。”尹庆顿一顿道:“太子爷病重,当然不假,凡是见过太子的人都知道,只是不清楚有这么严重!我推测皇上后来也考虑了太子不测这个情况,大概现在就有准备新的太子人选的意思。”文和道:“此事虽是重要和隐秘,但怎能与我扯上干系?”尹庆道:“皇上在言语中对诸皇子都有不满意之处,唯对四王爷没有一句恶语相评,看得出,皇上十分嘱意燕王。你想,若万一太子不幸,这登上大宝的岂不是燕王?这与你就关系太大了。”
文和听罢也是怦怦乱跳,对尹庆道:“此事千万不要说出,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再说太子身体实情未明,作不得实的!”尹庆道:“你我一人总有一棵大树可依,不管以后谁当皇帝,可咱们兄弟都不必再受罪了不是?”文和点头称是。又问其他兄弟的讯息,尹庆道:“二弟和三弟最初被司礼监总管成德要去做侍候,讨成大人待见,不久前被列为司礼监正式太监,具体作什么可不大清楚,咱们都是不能私下来往的。”
文和叹口气道:“两位哥哥果然是人才,自不需我们操心。诸位大哥都各有前途,我心甚慰。”文和辞了尹庆,见已是四更十分,展开轻功出宫而去。
第二日,皇后灵驾出殡,车仗排出数里,众皇子批麻相送,太子病体不可远行,乘车伴行。队伍行至钟山南麓玩珠峰下方止。过了神道,就是下马坊,前面是正门,门额刻有斗大的墨字“孝陵”二字,群臣以马皇后仁孝治天下,故赠谥号“孝慈”。皇后灵柩往内抬经碑殿、享殿、穿内红门,经升仙桥,跨明楼,最终安葬于宝顶内。这宝顶实为一圆形小山,径达百丈以上,底部周匝以条石围成石墙,其内便是停放灵柩的地宫。
朱元璋昔日曾为马皇后所救,那时朱元璋尚在郭子兴手下谋事,因郭子兴听信谗言,将他囚禁,马皇后偷偷将烙饼藏在怀内,送与朱元璋吃。那烙饼甚烫,将马皇后烫伤,成婚后,朱元璋开始独自打天下,马皇后对之辅弼之功甚大,故朱元璋对马皇后极为敬重,陵寝也修的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