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与王妃每隔几日才能回府一次,处置家事,三日后便是马皇后下葬之日,以后几日便都不能再回府。太子多病,父皇年迈精力不济,秦王和晋王两位大哥人缘甚差,母后葬礼主持大局的重任便都落在自己的肩上,方方面面都须操心,半月下来,身形憔悴不少,直比北征蒙古还累。在府中未座片刻,朱高炽便前来禀告文和所历之事。
高炽从文和处得了孟一脉的口供,确实有军中人物参与夺宝,又牵扯北地,觉得事情重大,不敢隐瞒,急忙带文和前来禀告父王。
燕王听罢也是一惊,不住踱步道:“既是北边军中来的蒙面人,那便不脱三地,二哥秦王在陕西,三哥晋王的人马在山西,再就是我在北平。但据我所知,二哥和三哥此次进京都未带什么人马,与我们相仿佛,都是普通军士护送家眷罢了,武林高手倒没有,怎么会有劫掠陈理一家的举动?实在是蹊跷。”高炽道:“能打巨额财宝主意的,必是高级将领,一般的将官未必有这个胆量。也不大能是王爷们,他们本身就富可敌国,不需要这笔钱财。”文和道:“有数的将领就那么几个,在北戍边的,尤其是在几位王爷麾下的更是屈指可数。敢做这等事的,必是手握重兵,也可能陈理被擒之日亲历之人。”
燕王听二人推理,似是有所思,半晌才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既然这样,那咱们先不做动静,等回到北平以后再明察暗访。现在给母后下葬是大事,你们也先计议一下。”朱棣听二人禀告,早有怀疑一人,北边大将之中傅友德、蓝玉、冯胜都有嫌疑。可擒拿陈理一家的时候,当时的主将是常遇春,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三人中仅有蓝玉在其帐下,能知道陈理秘密的也只有常蓝二人。可现在鄂国公常遇春已死,还被追封开平王,那么现如今蓝玉的嫌疑最大,何况自己也隐隐听说蓝玉有不臣的劣迹。心下盘算,却不说出。
文和与高炽告退出来,回到住处,文和心道:数年不见,不知道宫中的兄弟现在过的如何?该去看一看才好。于是向高炽禀明所想,高炽道:“你如今不是宫人身份,虽可随我进宫,可不方便与你兄弟来往,也只有趁后天皇后下葬,宫中大部分人手尽出之时才有机会。”
第二日清晨,文和随燕王父子三人入宫,因为明天就是大葬之日,宫内甚是忙碌,餐饮、车驾、礼乐用器、人手等等都要预备,宫人穿梭不停。入夜,文和向高炽告辞一声,离开承乾宫,向西六宫走去。
文和边走边想,自己这一身打扮如何能在宫内乱闯?还是先找套宫人衣服换掉再说。行走间,一侍卫突然拦住文和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能在宫中乱闯?”文和一惊,旋即道:“我是四王爷的家人,上午随大王子进宫,到现在还不曾休息,吃喝先不必说,可这身上的一泡尿憋到现在可真是要人命,请侍卫大哥给指点方便。”那侍卫不禁扑哧一笑,知道宫内规矩大,外人进来常有这样的情况,再说是皇子随从,不大好惹,道:“随我来。”将文和领到一排庑房前,指着其间的一房间道:“你就在这里解决吧,完事之后速速回去,不然可要治你个私闯宫禁之罪。”文和急忙不住道谢,小心答应。那侍卫转身离去。”
既来之,则解之?文和来到屋内,气味臊臭异常,满地是罐、桶等便器。当初曹公公教自己宫中礼节诸般规矩时候,知道这里没有什么茅厕,宫人方便一般都用便壶或有盖的木桶,完事之后就提到便房,以后会有专人拉走。
片刻时间,忽然听得外边拖沓声起,文和闪在门后,门吱呀一声,进来一个小太监,来到一个木桶前解衣就要办事。文和心道:真好比要睡觉掉枕头—想什么来什么。悄悄来到这个小太监的身后,往腰下昏穴一戳,那小太监一声不吭,萎顿在地。文和除下自己的衣服与他调换,再将此人拖到院内的一个枯水缸中,用木板盖了,然后大模大样的走了出来。
后宫路径自是轻车熟路,少了人盘问,不一刻就来到仁和宫门前,果然是那个大门,上面挂有白布。门已闭,文和不敢走大门,看看四周无人,提气纵身,一跃跳上宫墙。常人练气,以体内先天真气为主,外气为辅,先天为实、重、外气为虚、轻,文和体内的真气大部分源自外界,比体内所存的少许先天气要清,所以练轻身功夫见效甚速。北平时候,谭渊就教了自己一套普通的轻功,可由不同的内功栽培,效力大不相同。常人轻功一跃丈余,他一跃便轻飘飘出去两丈。
院内情形与离去时并无多大分别,秋燕旁边便是尹庆大哥的居所。惠妃房中点有明烛,房中一男声道:“娘娘请早歇,明天一大早就得早起。皇后的灵柩到灵地可要走上半天功夫,没有精力可不成。可还需要用些膳食?”文和听声音很熟悉,不是尹庆是谁?
惠妃娇媚的声音道:“我现在吃不下,一个半月来天天不得空闲,守灵守的我如同木头人一样,落下这个失眠的烦躁症,真是…”言语中有责怪之意。
另一女声道:“这叫死人受累,活人受罪。那些糟老头子们对皇上说要依什么古礼治丧,要停灵四十九天,现在这个天,不怕把皇后的尸身放坏?皇上也真是,居然听他的。”听声音是秋燕所发。朱元璋虽是和尚出身,但起义打的是汉人旗号,登基后极是推崇汉人古礼,所以才让大臣们依照前代,主要是周礼制定大明礼法。皇后大丧一事自当为遵循古礼,做天下的表率。
惠妃到:“小心你那张嘴!这也是只在本宫内说说罢,被别宫听到,不向皇上告密才怪。”
秋燕又道:“如今皇后已殡天,估计不久皇上又要立后,皇上最是痛你,咱们的日子快要熬出头了!”尹庆道:“实情虽然如此,可皇上并未对立后之事提过半字,娘娘不若先探探皇上的口风再说。”惠妃道:“小庆子说的也是,但要知道皇上对皇后感情最深,如果他无意立后,咱们这一探岂不露馅?还是等别人沉不住气先露头再说。”
稍后惠妃又道:“如果皇上他能立我,我就让他大大的惊喜一番。”秋燕道:“莫非娘娘你要献出那样东西?那那人怎么办?”惠妃道:“不错。我想开了,我与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就算他能成又如何?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已经是皇妃了,何苦再遭一番罪回到这个样子?”秋燕默然。
文和听了半晌,方才明白这惠妃已经变心,不再指望蓝玉,且觊觎皇后一位。又过了盏茶功夫,二人告退,尹庆回到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