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林在家待了几天,其间他去紫雨家一次。紫雨父母看到他,欢喜不已,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还笑嘻嘻地问他什么时候要孩子。子林虽说笑着一一应付,但内心却酸苦不已。
转眼间已到十月,天气仍闷热不堪,青杨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天气。每天穿着一拖鞋,和王父海阔天空一阵胡吹,倒也自得其乐。
下过几场秋雨,天气慢慢凉了下来。这日,外面有下着绵绵细雨,子林坐在窗前,遥望着远方青山在雨雾中呈现出朦胧的美感。王母推门进来,子林回过头去,叫道:“妈。”王母一边将子林的衣服叠起来,一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子林心一惊,下意识解释道:“不是的。”王母轻笑道:“你不要隐瞒了,你是我生的,虽说他们都说你是神仙,但毕竟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子林心里一酸,他见母亲日渐苍老,自己虽名为她的孩子,但这十多年来,自己待在他们身边的日子又有多少。为人子女,不仅不能尽孝,反而还累他们担心,他站起来,慢慢说道:“妈,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好好陪陪你。”
这时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了,一阵凉风夹着湿气迎面吹了进来,王母不由打了个冷战,子林拿件衣服为母亲披上,轻声道:“妈,对不起。”王母笑着摇摇头,但双眼之中,却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秋雨连绵几天,终于停了,子林和冥战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在一个夜晚,子林悄悄进入父母房间,将一封信放到父母枕边,又向二老拜了几拜,含泪走出房门,和早已等候在房门的青杨飞入夜空,向西北疾冲而去。
本来沉睡的王父忽然翻了个身,拉开电灯,对王母道:“孩子走了。”王母再也控制不住,低声哽咽道:“他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王父轻轻搂过王母,安慰道:“孩子大了,家里总待不住。谁让你当初只要一个孩子来的,要不趁我们现在还年轻,再要一个。”王母嗔道:“老了还不正经。”
魔界。
水沁服了还魂草之后,身体日渐康复。这天,她正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侍女进来通报道:“二将军看您来了。”水沁振振精神,披衣下床,冥战那伟岸的身躯已出现在房门口,水沁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参见将军。”冥战挥挥手,走到一椅子上坐下,笑道:“不要客气,你身子刚好,怎么不在床上休息。”水沁道:“听说将军到来,当然得出来迎接。”冥战笑笑,说道:“这次我来,是向你告别的。我和战神约定后日在昆仑山见。”
水沁一听这话,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忧虑,冥战笑笑:“怎么,你是担心他吗?”水沁脸一红,随即冷然道:“没有。”冥战站起来,说道:“在我面前,也不用隐瞒什么。我走啦,你好好养伤,他为你奔赴万里,也算有情有义,哼,要不是这样,我又怎会瞧得起他。”他走到房门口,忽然又停住脚步,淡淡道:“你夺开天神斧失利,害魔界限于被动,并对战神产生情意,魔君知道后很生气,他若是怪罪下来,我也保你不起,水沁,你好自为之吧。”水沁望着冥战消失门口,突然心乱如麻,她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来,她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
外面幽蓝的天空下,竟淅沥地下起了小雨。
冥战从水沁房中出来之后,径直来到幽冥神殿,空旷的大殿中,只有魔君一人在里面,冥战跪下去,叫道:“属下来向魔君辞行。”魔君挥挥手,沉声道:“去吧。”冥战还想说什么,但望了望魔君那深不可测的身影,终于无言退了下去。
待冥战退出之后,从内殿之中,缓缓走出一人影,此人一身黑衣,连面部都用黑布蒙着,显得神秘莫测。
黑衣人走到魔君身侧,魔君低声问道:“法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原来这黑衣人正是魔家四将颇为忌惮的法师鬼魅。
鬼魅嘶哑道:“我已派孤独子前往王家村。”魔君道:“你觉得此人靠得住吗?”鬼魅阴阴笑道:“孤独子修为虽高,但情关难过,他情人在我手上,谅也耍不出什么花招。”魔君低沉道:“若不是魔界没有一个人精通仙界法术,我真不愿意用他。”
鬼魅问道:“魔君,区区一个战神,真这么重要吗?非要我们费这么大心思。”魔君道:“他应运而生,开天神斧只有他能开启。如果他和天界反目,对我统一三界大有好处。”鬼魅道:“是,魔君圣明,若不是水沁那叛徒对战神生出情意,错失神斧,我们怎会象今天这么被动。”
魔君忽然高深莫测道:“她和战神这段孽缘,未尝不是件好事。”他又道:“水沁也应该醒了,你去把她叫来,我有话说。”
鬼魅应着出去。魔君望着空旷的大殿,忽然沉沉地笑起来。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顺着凉风,在天地之间飘荡着,令人闻之欲吐。
才进入十月,昆仑山便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漫天的雪花将整个世界染成纯白色,一切丑恶在雪花的净化下仿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青杨从小生活在四季如春的蓬莱仙境,何时见过如此满天的雪景,直把他兴奋得哇哇大叫。
子林却远没青杨这么高兴,内心一股莫名的悸动让他本能感到不安,他隐隐有些烦躁。
可能是马上就要和冥战一战,所以让自己有如此感觉吧,他心里如是想到。
二人不多时便来到约定的地方,冥战却早已到了,他屹立在那里,如一尊雕像,但雪花落到他身旁时,马上便被一道无形的真气蒸发,在他身旁方圆一丈之内,还原出本来的地貌,分外醒目。
子林上前一拱手,说道:“阁下来得好早。”冥战微微一点头,扭头向就近一处山峰走去,子林默默跟在他身后。青杨本来想大声吆喝几句,被子林一瞪,又把话憋回去。
三人一前二后,不多时便登上山峰,山上的气温比下面冷多了,但子林却从冥战身上,若隐若无感到阵阵灼热的气浪,他知道冥战修炼灼热一类的真气,想不到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不过以往与冥战接触的时候,他都真力内敛,旁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今天会这般样子,难道也是心里对一会的一战心存不安。
冥战走到一处断崖前站定,转过身来,对子林道:“就这里吧。”子林默默点点头,低声对青杨道:“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青杨心里巴不得子林如此说,但表面上仍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满道:“神君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我青杨岂是哪种贪生怕死的小人?”子林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他心里那种不安越来越甚,一种本能的感觉让他心惊肉跳。
难道是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正这般想着,冥战那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觉得有必要给你说明一下,水沁醒过来了。”子林听到这句话,暂时抛开心中的想法,抬头问道:“真的?”冥战似乎被他这个孩子气的问话逗得笑了笑,说道:“我骗你做什么?”
子林心里一喜,笑着点点头,冥战又道:“战神,今天我约你到这里来,是想把我们之前的恩怨了结一下。虽然你只是他的转世体,但这个责任,还是你来担的。”子林道:“我之所以答应你,是我看中你这个人并不是那种奸恶之徒,不过我已经失去之前所有记忆,我还是想请你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一声。”冥战忽然冷然一笑,说道:“果然是转世,变得没出息了呢?这样吧,如果一会你赢了我,我便全部告诉你。”
这时,子林心里猛然一跳,既而毫无征兆地抽痛起来,他心中那种对父母的担心越来越强烈,大声道:“既然如此,我现在有急事,改天再战如何?“冥战忽然故作神秘一笑,说道:”战神,如果你赢了我,我便将你师父身死的具体情况告诉你,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吗?“
子林挪动的脚步又停下来,他盯着冥战道:“我师父死在你们手里,有什么好讲的?”冥战也不生气,笑道:“是吗,怎么我看到的和你说得不一样呢?”
子林转头对青杨道:“你马上到我家去看看。守在他们身边,等我回来。”青杨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见子林神情凝重,更何况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呆,当下胸脯一拍,叫道:“放心吧,神君,谁敢动你父母一根毛,不,一根汗毛,我青杨提头而见。”
子林点点头,等青杨走了,他才道:“好吧,既然你如此说,我只有一战。”冥战冷冷道:“我用人头担保,如果你赢了,我说得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子林召出烈阳剑,缓缓捏个剑诀,说道:“来吧。”
王家村。一所青瓦房里。
持续一天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王父裹了件衣服,走到窗户旁,低声嘀咕道:“怪了,今年的雨怎么这么多?”王母坐在床边做着针线活,顺口说道:“也不知道子林那孩子,有没有淋到?”王父哈哈一笑,说道:“我们的孩子如今本事大了,和他一起来那个青年,是神仙。”王母一惊,抬头疑惑道:“神仙?”王父点点头,说道:“前几天我亲眼看见他浑身金光,将土地神召出来聊天。”王母淡淡一笑,说道:“不管子林是人是神,只要他平安就好。”
紧闭的窗户忽然发出一声大响,一阵冷风猛然吹进来,王父刚要伸手去关窗户,忽然又警觉向身后一望,愕然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黑衣人。
王父镇定心神,走到王母身边,伸手握住她手,抬起头来对黑衣人道:“你是谁,是子林的朋友吗?”
黑衣人冷然不动,他缓缓抽出长剑,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孤独子,奉魔君之命,来取二位性命。”他仿佛许久都不曾说话,声音又干又涩,但子林父母还是听到了。
又是一阵冷风呼地吹进来,屋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了,只剩下孤独子长剑上发出青幽幽的光,象是死神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