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林一路往仙宫而来,路上所遇群仙,虽表面上一切正常,但子林却总能感觉到他们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有几名仙人,遥遥指着子林对自己弟子窃窃私语,大概是让自己弟子引以为戒的意思吧。子林虽说心里浑然不在意,但此时此景下,心里却总有点不是滋味。
待见了仙君,子林便将自己想去看看父母的想法说了,仙君沉吟一会,才道:“如此也好,眼下魔界没有丝毫动静,看来魔女已不足为虑。你下去看看也好。”子林道了谢,正要退出,仙君又道:“无极,情关难测,你须心胸开阔,才能达到天道。”子林苦笑一声,心道:连仙君都知道这件事了。当下一拱手道:“子林明白,累仙君担心,实在罪过。”仙君摆摆手,缓缓道:“去吧。”
待子林退出之后,仙君对站在左下方的镇元大仙道:“四王去追杀天南,可有消息。”镇元摇摇头,说道:“四王查遍三界,并没有找到天南的踪迹,这老狐狸好狡猾。”顿了顿,又沉吟着道:“仙君,一心乃是天南亲传弟子,此次一心夺战神妻子,会不会受了天南指使,前来报复。”仙君哼了一声,冷冷道:“谅他没那个能耐。”镇元望了望仙君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道:“仙君,开天神斧那边,可有突破?”仙君摇摇头,面上难得出现落寂的神色,说道:“神斧太过奥妙,我一直找不到开启之法。”镇元又道:“十八年前天降蕺语,这开天神斧,何不让战神试一试。”
仙君面色一冷,冷哼一声,镇元急忙跪倒在地,说道:“属下绝没二心。”仙君面色缓了一缓,说道:“起来吧。”镇元惶惶站起来,仙君又道:“镇元,无极转世之事,你是知道的,他是仙宫最大的变数。若让他参破神斧奥妙,掌握混沌之力,是福是祸,本君实在没把握。”镇元应道:“是,仙君英明,现在战神仍不知道事情真相,趁此机会,何不斩草除根。”仙君摇头道:“镇元,你的法力,比之无极如何?”镇元悻悻道:“属下不才。”仙君又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日后我们还须借助无极力量。唉,眼下仙界人才凋零,实在是”他忽然长叹一声,语气中说不出的意兴萧索之意,叹声中仙君低声道:“何况无极对我忠心耿耿,本君欠他,实在太多”
子林回到战神府,将诸事交代妥当。明月等人听说子林又要离开,自是恋恋不舍,哭哭啼啼的。子林笑着抚他们头道:“好了,等我下次回来,教你们法术好不?”明月等人这才破涕为笑。
子林轻轻将烈阳剑剑套擦拭一番,又深深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心道:“别了,”毅然别过头去,对灵儿道:“师兄,走吧。”灵儿四下望望,见紫霞并未来为自己送行,心里微微失望,低低应了一声,二人慢慢往外走去。
子林二人正待启程,远远传来青杨的呼喊声,他转头一望,见青杨正心急火燎地往这方跑。子林迎上去,说道:“青杨,我这次下去,是看望父母,你若想增长见识,还是呆在天界的好。”青杨嘴一撇,说道:“这几日都把天界看厌拉。”顿了顿,他又嬉皮笑脸道:“最重要的,是能跟在神君身边,就算学不到东西,每天瞻仰一下神君的英姿,也让我受用不尽。”子林苦笑一声,挥挥手,道:“那走吧。”
三人驾云离去,子林见灵儿神色有些郁郁,不由担心道:“师兄,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灵儿不自然笑笑,说道:“没,没什么。”青杨在旁搭话道:“他是发花痴了。”灵儿脸一红,喝道:“你胡说什么。”青杨嘻嘻一笑,忽然一本正经板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叹气似幽似怨,听着令人柔肠百转。子林一愣,疑惑地看着青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却见青杨死死盯着灵儿,眼中全是笑意。子林又向灵儿望去,却见灵儿一张脸已全涨成猪肝色。
这时,青杨又学着女子腔调,手指轻点,幽怨道:“你啊,和你师弟一样,都这般呆。”这几句话虽说得怪模怪样,令人忍俊不禁,但话里的哀怨之情,却表露无疑。
灵儿终于忍耐不住,大叫一声,挥拳向青杨打去,青杨笑嘻嘻地躲开,边躲边叫道:“他日若有什么困难,你便烧了这张纸符。我自回赶来相助。咳咳”
子林一愣,终于明白过来,他笑着对灵儿道:“师兄,紫霞仙子对你,可是好得很拉。”灵儿仍恨恨地盯着青杨,嘴里辩解道:“哪有,还不是托你的福。”
子林哈哈大笑:“我可没那么大面子。”他又将脸凑上去,指着自己的脸颊道:“她打我那一下,现在还在疼呢。”灵儿又羞又气,叫道:“子林。”不过他见子林自从和紫雨分手之后,神色始终郁郁,这时见他开心,内心也感到一阵欣喜。
子林笑了一会,才正色道:“师兄,紫霞仙子重情重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你可要好好把握。”灵儿低头喃喃道:“哪有,她是神仙,我只是一修真者,怎么可能。”子林伸手扶住他肩膀,说道:“事在人为嘛。”
三人不一会便达到地面,灵儿对子林道:“师弟,我回峨眉山了。”子林道:“我待事情一了,便过来与你相会。”伸出手去,和灵儿重重一握。灵儿道:“保重。”
“保重。”
灵儿又恨恨看了青杨一眼,说道:“你我就不用再见了。”青杨嘻嘻一笑,他脸皮厚度旷古绝今,也不以为意。
子林待灵儿走远了,回头对青杨道:“我们也走吧。”
虽时值九月底,但四川的天气仍异常闷热。子林和青杨徐徐在山路上走着,青杨早已汗流浃背,他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不由低声抱怨道:“神君,我们直接飞过去,不是很好吗?”
子林还沉浸在阔久回乡的喜悦中,他四处张望着,这里的景色陌生又熟悉。他心不在焉地答道:“不行,现下人们四下忙碌,被他们看到,多不好。”青杨无奈地长叹一声,子林又道:“待会见了我父母,直呼我名字就行,可别叫我神君。”子林怔了怔,随即欢呼一声,笑道:“神君,啊不,子林,你终于肯定我青杨仙人的实力了,你让我直呼其名,是不是说明我和你平起平坐了?”
子林又好气又好笑,他敲一下青杨的头,笑道:“你的脑子到底什么做的,是猪脑吗?”
青杨正待反驳,却见子林面色忽然阴暗下来,直直盯着前面。
这只是一条寻常的小道,道路两旁涨满青草,前面两丈处,有一块岩石搁置路边,因为常年有人在次歇脚,岩石表面颇有些光滑。青杨心里寻思道:怪了,这没什么不同啊。抬头一望,却见子林直直向前走去,走到岩石旁蹲了下去,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岩石,神色温柔又凄凉。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令人精神一爽,子林轻轻吁口气,缓缓站起来,脸上神色复杂,但内心深处,一些不愿触极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涌上来:
“子林,我走不动啦!”
“子林,我看电视上的仙人都能腾云驾雾,你带我飞下去好不好?”
不是早就决定不去想她了吗?不是早就决定和过去告别了吗?为何看到这熟悉的景象,心里面却全是她的影子?
此去经年别旧月,奈何思念肝肠断。此时此刻,这些事仿佛新近发生一般,一一在子林脑中闪现。有一丝甜蜜,更多的是苦涩。
良久,子林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他慢慢转过头去,却见青杨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子林轻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青杨何等聪明,早从子林的神色中猜出一二,当下也不多说,只是默默跟在子林身后。只是他心中装满了对子林家乡赞美之类的话语,这时没机会拍马屁,好不遗憾。
家乡的一切仿佛都没什么变化,一切都显得这么静谧,这时候,人们大多出门在田里劳作。子林带着青杨到一间青瓦房前站定,说道:“到了。”青杨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忍不住了,马上接口道:“啊,神君你家居所果然气派,可比我修仙住的茅屋好的多了。”这几句话倒是实话,青杨这人虽然爱拍马屁,但绝不会无的放矢,由此可见他平时在这方面,实在没少下工夫。
门虚掩着,子林推门进去,院子内静悄悄的。子林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心里泛起一种踏实的感觉。青杨一进院子变四处打量,嘴里自然是一顿夸奖。
屋内传来一位妇女的声音:“谁啊?”紧接着房门一开,一位中年农妇走出屋内。子林眼角忽然一酸,轻轻叫了声:“妈,是我。”
那妇女表情忽然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子林,随后脸上一副惊喜的表情,眼睛一红,半天才呢喃道:“孩子,你你真回来了。”
子林点点头,随即跪下去,哽咽道:“儿子不孝。”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怀着对父母的深切愧疚,只通过这一跪,将自己的情感都寄托在这一跪上。
王妇抹抹眼睛,笑道:“怎么一回来就下跪,快起来。”她又略微有些责备道:“这孩子,怎么回来都不事先打声招呼,我好让你爸去接你。”子林呵呵笑着,搂着母亲肩膀道:“还不是为了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王妇笑着责怪道:“这孩子,大了还不听话。”
青杨乖巧地上前去,做出一个最甜美的表情,叫道:“伯母好!”王妇点点头,询问的眼神向子林看过来。子林道:“他,他是我一个朋友,叫青杨。”王妇冲青杨打了个招呼,悄悄将子林拉到一旁,低声道:“孩子,你这个朋友看着可不大正经,你要小心些,别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子林扑哧一笑,说道:“妈,他虽然穿着前卫点,但绝对是好人,大大的好人。”王妇疑惑地看了子林一眼,又扭头看看青杨,眼中竟是不信的神色。
子林心里暗暗好笑,侧头看了一眼青杨,想道:可别让他听到。但见青杨一脸懊悔,不住打量着自身的穿着。显然已青杨的耳力,已将王妇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王妇又问了子林一些近况,随即疑惑道:“紫雨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子林心一酸,强笑道:“师父舍不得她。”王妇哦了一声,遂出门去叫子林的父亲。
待过了一会,王父便兴冲冲地跑回来,一家人相见,自有说不出的欢喜,青杨早就将刚才的懊悔抛到一边,时不时穿插一些答话,他本来头脑聪明,又见识不番,这一番直拍王父马屁,直把王父乐得哈哈大笑。王父虽躬耕乡野,但胸中学识渊博,青杨虽对人间之事知之甚少,但他只是一味附和,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看法,居然也合情合理,两人交谈甚欢,直有相见恨晚之意。
入夜。
王妇本来让子林上紫雨家去一趟,子林推说自己累了,早早便关门睡觉。此时他躺在床上,却怎样也睡不着,这是他和紫雨的新房啊。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他拼命压抑自己不去想,但脑中却还是会不由自主浮现以前的一切。子林心乱如麻,索性披衣起床,推开窗户,默默凝视着夜空。
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朦胧的月色洒将下来。在月亮高悬的地方,紫雨在做什么呢?她一定在和一心情话绵绵吧。
子林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禁有些痴了。
今夜,就当自己放纵一次,在彻底地想一次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