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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佳损友

“弥勒佛”一脸凶狠地问:菠萝仔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从后面一把抓住,“没“你跑啥呀?”被逮住的菠萝仔就像人赃并获后的窃贼,他急忙辩解:有,没有,我是急着去厕所……”

“去厕所,我没来你怎么不去?你是见了我就想去厕所,我王小宁长得就那么对不起你呀?”“弥勒佛”像是充了气的气球,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貌似依靠鼻子的呼吸已无法满足这肥胖的身躯,他张大口足足地喘“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叫我了一口气,接着宣泄自己的不满:

一起?”

菠萝仔听出了混合在唾沫星子里的恼火与不满,但这恼火的程度,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而且最后的几句话透漏出非常重要的信息小宁显然没有记起那件事。

想到这里,他大方地抬起头,清澈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紧接着便“我也是刚到啊,没想到暑假过得这么快,一眨眼用满是歉意的口气解释:就开学了,我哪儿知道你也会考到这里。”

这几句话像是温柔的手掌,顷刻抚平了小宁的满腹怒火,他听后,非“这才对嘛,你说咱俩就是有缘,上了大学还能常满意地抚摸着肚皮说道:碰到一起,哈哈……”

他大笑的时候旁边的树木都跟着颤动,听着这样的笑声,菠萝仔不觉记起两人在高中时代的生活。

那是在高一的时候,小宁十六班,菠萝仔十七班,虽然仅一墙之隔,但两人从不认识。直到有一天,在中午下课以后,同学们纷纷涌向食堂,菠萝仔留在教室跟几个“武侠迷”朋友谈论着昨晚熬夜看完的《鹿鼎记》,这时教室的前门突然“咣”的一声被踢开,接着走进来几个充满战斗气息的热血同学,那个被菠萝仔认为是“长得真像茅十八(《鹿鼎记》

“哪个是白鹏?给老里的人物,行事鲁莽)”的领头人,开门就大声招呼:子滚出来。”

白鹏听到后从后面的角落里站出来,望着突然闯入的几个怎么看都像“王小宁,要打架就一起是欠揍的十六班同学,他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回答:

过来,但先说好,这踢坏的门谁来赔?”

“茅十八”王小宁显然没有预料到下课之后还会有这么多热爱武侠小说的同学争分夺秒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在这里相互切磋交流,白鹏走向前的时候,背后的菠萝仔等人纷纷跟在后面。

或许是对白鹏“走出来”而不是“滚出来”感到非常不满,王小宁大喊一声,冲上前来,而当他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那一群随他而来的帮手见到对方这么多人,而且战斗力绝对不亚于小宇宙燃烧后的圣斗士,于是一群人像是提前约好一样,纷纷转身离“打什么架啊,大中午的,吃去,为了掩遮尴尬,有的在逃开时还嘟囔着:饭去了,一会儿食堂连饭都没了……”

众人也都有一些饿了,所以把王小宁围在中间打了半小时之后就转身一起下楼走向食堂,背后趴在凳子下的王小宁挣扎着站起来,他抹一下嘴“你们给我等着……”

角的血痕,狠狠地吐一口唾沫说道:

他眼里凶狠的目光刚好与菠萝仔回头张望的眼神碰到一起,王小宁不失时机地向菠萝仔展示一下红肿的拳头,菠萝仔只是向他做鬼脸似的吐一下舌头。

第二天上午课间操的时候,正在舒展筋骨的菠萝仔还在想着昨天是不是出手太轻,这时只见白鹏从十六班的队伍里拉扯出一个满头绕着绷带的同学,从十七班队伍的排头慢慢向队尾走来,每走过一个人,就见“绷带头”九十度鞠躬,含混不清地说一句“对不起”。

终于走到菠萝仔的近前,他看着“绷带头”深深鞠躬,突然像是看到罪孽深重的土肥原贤二向着饱受伤害的中国人民道歉,于是内心一阵快“哦,你是让我们等着你的道意。他拍拍王小宁低下的背,恍然大悟道:歉啊?”

王小宁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他一眼,菠萝仔又冲他做鬼脸似的吐了吐舌头。

岁月蹁跹,时光转换如夏日的一叶翠绿在清秋飘零,当菠萝仔再次看到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高二文理分科后重新划分的班级。

那一天,王小宁抱着一摞厚厚的参考书走进教室,他走上讲台观望一番,然后兴奋地向着菠萝仔走来,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你为什么非要坐在菠萝仔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猛地跳起来喊着:这里?”

“因为,整个教室只剩这里还有座位……”王小宁得意地回答,在他眼里,闪烁的不再是恶狠狠,而是像要故意惹怒别人时的挑衅。

菠萝仔及时发现了王小宁内心的险恶用意,他强自平静下来,装出一“好啊,刚好我一个人坐在这里也太寂寞……”

副求之不得的样子说道:

时间就是这样奇妙,它把黑夜变成了白天,又把寒冬变成了暖春。最后,王小宁和菠萝仔在高中余下的两年时间里竟成了极要好的朋友这使菠萝仔更加相信,在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算作意外,因为最意外的事情,在发生的时候,也是那样理所当然。

“你很久以后,王小宁在望着窗外的白云发呆时总是很疑惑地念叨:说,我还没找你报仇呢,怎么反倒成了朋友?”

菠萝仔看着窗外绿地上的白鸽突然飞起向蓝天,他眨眨眼,微笑着不说话。

或许是因为高中时那样繁重的课业压力,对高考的焦虑与恐惧,让每一个相互靠近的人学会惺惺相惜,学会相濡以沫,在这样的时刻,突显最多的,是一群充满热情的青春男女不满于校方的压迫,竭力想要挣脱世俗“让心灵靠得更近”,但这样的情节,最终往往难以逃脱被校方以的枷锁,“早恋”的罪名残酷镇压。

对于感情的事,菠萝仔向来后知后觉,所以当大批男女同学彼此牵手,在校园某处幽深的林荫小路幸福走过时,他与王小宁却在教室里探讨着诸如“讲台上那只乌龟是谁画的”这类学术性很强的问题。

爱学习的学生总是感到课堂上的时间太不够用,于是他们近乎疯狂地挤压原本无多的课下时间,而不爱学习的学生,例如菠萝仔和王小宁,他们也感到时间的紧迫,两节课的间隙甚至来不及去一趟厕所,所以他们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中顽强地学会了巧妙利用课堂时间,用以讨论自己在某些学术领域极为震撼人心的观点。

一次历史课上,这两位刻苦贪玩的同学刚刚回顾了中国历史在岁月的蜿蜒曲折里曾有过的辉煌与落寞,探讨了印度人口迅猛增长给中国人民的人口自豪观所带来的深重危机,顺便探讨了一下巴以冲突下的中东地区将何去何从,究竟哪里才是归宿,战争,抑或和平?

就在这种热烈的氛围里,他们忘却了老师的存在,深深地沉浸在讨论的欢乐之中,全然没有留意,处于更年期的历史老师早已站在讲台,面色铁青,冲他们不停地干咳。

难得王小宁同学在忙着制定如何在数月间将日本灭掉的重大战略方针“老师,您嗓子不好就去买几盒金的同时,还抽空抬头,十分关切地表示:

嗓子喉宝,别硬撑着……”

这样出于真心的关怀却加速了历史老师的血液循环,只见她的脸色由铁青变为阵红阵白,隐隐间还有一丝黑气笼罩。

菠萝仔和王小宁观测着这种奇妙的生理现象,他们迅速讨论了古代相术中“印堂发黑”这一现象究竟预示了怎样的结局,就在这时,同样极具学术研讨精神的历史老师抑制着自己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她用最后“你们两个,下课后跟我去办公室。”

的一丝隐忍喊出了时代的最强音:

同学们用哄笑表示了对这一决策的赞许,就在这样早已预料到的情况下,菠萝仔更加淡定地和王小宁坚持讨论了中国教育制度改革的必然性及其历史发展前景……就这样,在这种认真勤奋的贪玩下,菠萝仔和王小宁悠然度过了美好的高中时代,但在即将高考的前一周,或许是面对强大压力的极不适应,也或许是小宁同学内心的某些渴望突然在一夜之间爆发,他毅然决然地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位女生,而像是经由恋爱的基本环节一样,在历经艰苦卓绝的焦灼之后,王小宁同学终于决定像其他初涉爱河的傻小子一样,写一封爱意缠绵的信,以吻封缄,偷偷塞给自己中意的对象,以慰相思。

沉闷了整整两个夜晚,王小宁终于写出他肤浅的生命里像他体重一样沉重的情书,出于炫耀或是极不自信的心理,他貌似盛情地坚决要为菠萝仔有感情地朗读一遍这人类爱情史上最为光彩灼人的爱情宣言:每一天,学校门前有十五次班车经过可是,为什么每天的同一时刻,我总踏上同一辆?

每一辆班车有三十二个座位可是,为什么每一次我总是坐在你的身旁?

因为你,这个世界充满甜蜜因为你,我的世界不再孤寂想你念你等你盼你,在每一个寂寥的夜里我的世界开始落雨我唯有走向你因为,掌控着生之乐趣的雨伞握在你的手里每一天至少要“有感情”地聆听八遍这种朗读的煎熬终于摧毁了菠萝仔脆弱的内心,于是在王小宁即将把这份“爱之宣言”偷偷塞递出去的前夕,他偷拿到情书,以现实主义的笔触无情地批判了浪漫主义的极端错误,他在每一句错误的言语之后,用括号添加了备注:

每一天,学校门前有十五次班车经过(等车的人多的时候也会增加到十六次)可是,为什么每天的同一时刻,我总踏上同一辆?

(傻呀,每天放学的时候只有13路车经过,你倒是想坐别的呀,可它不来)每一辆班车有三十二个座位(这样还不够坐)可是,为什么每一次我总是坐在你的身旁?

(还用问,就她旁边剩一个座位了呗)因为你,这个世界充满甜蜜(你捅马蜂窝了?这得祸害多少蜜蜂啊)因为你,我的世界不再孤寂(你抑郁啊)想你念你等你盼你,在每一个寂寥的夜里(连觉都不睡了?估计是夜里踢开被子冻醒了吧?)我的世界开始落雨我唯有走向你因为,掌控着生之乐趣的雨伞握在你的手里(为爱生,为爱死,为爱甘当二百五,你他妈是打了鸡血才做出这么狗血的事吧)这样一封融合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情书终于被暗中塞递到某女生的背包,可最终的结果却是石沉大海,可怜小宁同学天天倚窗祈盼,为伊消得人憔悴,菠萝仔有时都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恶行诉诸世人。

就在两人为这事苦苦纠结的时候,高考结束了。每一个人都像是回到“最惨烈的死亡与毁灭的汇集,今1945年8月15日,美联社向全球发布电文:

天随着高考的结束而告终。”抗战胜利了,大家奔回家中,在心惊胆战地等待成绩公布之前没心没肺地疯狂挥霍着高考之后漫长的暑假。

纸是保不住火的,就算是牛皮纸也不行。最终王小宁还是得知了菠萝仔令人发指的恶行。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的午后,急匆匆的一通电话“你小子良心大大地坏掉了,再要让我遇见你,我打给菠萝仔,破口大骂:

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菠萝仔无所谓地挂掉电话,他心想,生活又不是武侠小说,即使两人分居同一座城市的两端,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相见,更何况就此一别,孤蓬万里,哪里就一定会遇见呢?

可生活就是这么有趣,想见的人也许见不到,不想见的却一定会遇见。菠萝仔在大学校园里重又见到小宁时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好在小宁同学在重逢的兴奋之余,记忆暂时短路。菠萝仔看着身边目光呆滞的他仍是沉浸在对美好过往的回忆之中,显然是没有记起“情书事件”,于是他极端自私恬不知耻地邀请小宁帮忙把行李搬进宿舍。

两个好朋友,一个拖着行李箱,一个抱着一套被褥,两人欢喜地走进宿舍楼,像是走进另一种生活,可就在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迎面撞见一个“你们好。”

本来背向他们的同学转过身来有礼貌地招呼:

两人震惊当地,小宁手里的被褥“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他们心里“妈呀……”

同时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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