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掺杂着欺骗的劝说下唐小涵终于颤巍巍伸出一条莹白如玉的手臂,旁边的小护士因为刚才在给小宁扎针时得了菠萝仔的帮助,所以这时也就不吝再去重取一套针管,可是要扎针的时候,唐小涵又迟疑地盯住泛着寒光的针尖,她以“要扎在左胳膊还是右胳膊”的选择来推延自己的恐“好吧,我惧,菠萝仔无奈地叹一口气,他从小宁那边取过一瓶生理盐水,陪你一起。”
看着这样豪气干云的举止,小护士又一次流露出为难的神情,菠萝仔只好费尽心机从药物的诞生开始讲起,透彻地论述了生命体征稳定的人即使注射一两瓶生理盐水也无大碍,在这样气势如虹地劝说下,小护士终于犹疑着将针尖扎入菠萝仔右臂,这样唐小涵再没有借口推脱,当药瓶里的药水开始滴注的时候,她狡黠地眨一下大眼睛,对着坐在旁边的菠萝仔微“我觉得也不是很疼。”
笑着低语:
“你们俩曾小新见形势已定,不禁长舒一气,她对着唐小涵两人说道:
慢慢滴着,我先回去了哈。”未了,又见她又欺身向前,低头对菠萝仔耳“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最需要别人的关怀,你可好好把握哦。”
语:
说完,只见她诡异地一笑,整个人像一阵风似的飞旋着消失在门外。
菠萝仔愣在椅上,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头脑里仿佛因为所有回忆的短路而引燃一场大火,浓烟滚滚的火光里,他依稀记起阿哲曾经指责他在“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最需要别人的关梦影生病的时候没有陪在身边,怀……”还是在这一座校医院里,在充斥着消毒液气味的空气中,他隐隐觉得,内心里一大片失落慢慢地化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对一个女孩的亏欠弥补在另一个女孩身上。
“菠萝仔,讲个故事来听吧。”唐小涵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她又如蓓蕾初绽般舒展开她与生俱来的活泼心性。有些人就是这样,第一次见到时斯斯文文,腼腆羞涩得有些拘谨,可等到熟识以后,彼此间玩闹地就像是疯子。
菠萝仔喜欢这种不设防的感觉。每一次和唐小涵待在一起,他总能感受到一种单纯的喜悦,两个人可以大声地说笑、可以很夸张地玩闹,还可以安静地聆听彼此的心跳。
此时菠萝仔看着唐小涵脸上跳动着的阳光,不知为何心里却升起一阵“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村子里,有一对很要好的朋悲伤,他对她讲:
友,他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长大,有一天他们来到家乡之外的另一座城市,在那里,他们同时发现自己和对方喜欢上同一个女孩……”
“啊?”唐小涵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对事情总是有一种很精准的把握,或许是因为心里没有杂念,所以诸事看得清楚。
“不要这样,这样……三个人就都这时只听她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
不会快乐了……就算有人愿意退出,可另外的两人,也再回不到刚开始的时候了……”
看着菠萝仔讶异的眼神,她害羞似的低下头,思考一阵儿,接着惊喜“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重新开始,这样,三个人还可以做很好、地说道:
很好的朋友。”
唐小涵像是想出极完满的解决方案,她开心地笑着,这笑容像是一道阳光径自照进菠萝仔心里,他觉得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融掉了。重新开始,是的,我们可以开始一场新的生活。
在他们两人旁边,钟离细听着两人的谈话,只见他长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阳光,在他眼里流淌。
济南的春天很短暂,还来不及梳妆打扮就见林花盛开了初夏。菠萝仔放弃了打架,开始另一种生活。悠闲的黄昏,他会很开心地伙同唐小涵一起从女生宿舍直走向西门,两人模仿着卓别林的“八字步”,或是舞一套山寨版的“太空漫步”,一路嬉闹追逐,走到西门外,赶在夜市变得熙攘前买两块菠萝,然后乐悠悠地边吃边往回走。
唐小涵口袋里似乎总是藏着巧克力,菠萝仔也会有意无意地蹭几颗来吃。后来体育课上两人选择了篮球作为考试科目,这样就要空出晚上的一大段时间,相约跑到篮球场上练习。
惯于恶作剧的菠萝仔有时积极为唐小涵展示自己刚想出的“五步上篮”绝技,引导她犯错,有时一个人静坐在昏黄的路灯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夏天到了,天气炎热,很多节俭的女生出于节省布料的考虑选择不能蔽体的衣服,这样在路灯下,往往浮现出很多应有或不应有的肉隐肉现。
“看吧,又是一个胖妞,菠萝仔有时拉住唐小涵指着路过的女生耳语:
肯定是买不到合适的衣服,所以才穿成这样。”
每当这时,唐小涵总是将篮球拍在他的头上,然后略带薄怒地评价:
“你这个臭流氓。”他们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一起欢喜地玩闹。
另外一些时候,菠萝仔也会和小意一起出游,但若是云儿同往,他便要谨慎防卫她犀利的言辞,而为了避免自己受到过多的伤害,他通常会叫上小熹一起,但四人一起的出行往往不欢而散,因为要顾及太多人的感受,反而失去了自由的心情。
班级里的其他男生,一般以课堂为中心环绕出自己日常生活的轨迹,按照牛顿力学观点,在没有其他强大外力的作用下,他们会一直这样平稳地生活下去,但在大学时代,这样一股足以扭转一个人生活轨迹的强大外力,只要当有一天此男实在想不开,硬要开始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时就会产生。
小毕就是最明显的案例,他显然早已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带入另一种生活,他以玉儿为中心,重新环绕出自己的运行轨道,听说这小子在“色令智昏”的情况下,贸然加入了玉儿所在宿舍的舍籍,这件事极大震动了舍中央,在王头儿舍长的英明指导下,以小帅为首其他舍友纷纷参与的“压人部队”毫不容情地将他狠狠压了几次;一帆经过漫长时间的死缠烂打,据说终于得到辜芳“你们可以平等竞争”的许诺,这老小子寻得了生命里除却舞台表演的另一番乐趣,如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震惊“中外”(文学院中文系与对外汉语系的简称)的“夺刀事件”,菠萝仔很愿意相信,他们能够在一起;小熹经受了前几次“围剿”的失利,他一次又一次“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他坚定地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他不知道,有的女孩的心是碳原子结构最稳定的金刚石做成的,就算采用最先“永恒的女性引进的爆破技术也不一定能打得开。歌德在《浮士德》里说:
领我们向上。”可是,如若是“不永恒”的女性呢?
生命里有那么多痛苦,只是因为我们追求了错误的东西,但在每个人都曾有过的年少轻狂有恃无恐的青春岁月里,这样的错误又有谁能够避免?所以即使疼痛,也会执迷不悔义无反顾。或许很多年以后,经历过沧桑的我们会平静地回头张望那一段让人心动的时光,终有一天我们明了,当初那样热烈与真挚的执着,或许不只是因为心底的爱,更重要的是,因为年轻。
四月初的第一个周末,菠萝仔和小意约好同去游览泉城的泉,在西门会合的时候才发现云儿随行,他心里生出一丝不悦,像是鱼刺卡在喉咙“怎么,不欢里,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听着云儿以娇贵异常的口气问道:
迎我一起去啊?”
出于礼貌,菠萝仔很不自然地在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他急忙回“怎么会呢?欢迎欢迎……”
应:
与自己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同行的人一起出游实在是一件劳神费力的事情,因为你既要伪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又要极力压抑着内心里不太友好的厌烦之情。
三人悻悻地乘车来到趵突泉公园,这里是泉城的“泉心”。清泉横流,曲水绕远,园子里花木扶疏,亭台玲珑,虽然很多景致因了现代工艺的修整而显突兀,但在这处庄园的骨子里,依然潜隐着深厚的人文风情。
“你还记得有什么游记描写能绘出眼三人在院里走着,小意突然发问:
前的景色吗?”
菠萝仔驻足略一沉吟,他和小意出游,两人经常这样提问,好在都是文科生,多少知道一些散游笔记,因此在彼此的对答中,也深觉“于我心有戚戚焉”,于是渐生彼此的怜惜。
“《小窗幽记》里好像有一段:门内有径,径欲这时只听他回答说:
曲;径转有屏,屏欲小;屏进有阶,阶欲平;阶畔有花,花欲鲜;花外有墙,墙欲低;墙内有松,松欲古;松底有石,石欲怪;石面有亭,亭欲朴;亭后有竹,竹欲疏;竹尽有室,室欲幽;室旁有路,路欲分;路合有桥,桥欲危;桥边有树,树欲高;树荫有草,草欲青;草上有渠,渠欲细;渠引有泉,泉欲瀑;泉去有山,山欲深;山下有屋,屋欲方;屋角有圃,圃欲宽;圃中有鹤,鹤欲舞;鹤舞有客,客不俗;客至有酒,酒欲不却;酒行有醉,醉欲不归。”
两人一唱一和,不禁会心微笑,这时被冷落在一旁的云儿眼里闪过一“哟,看你们笑的,真像是一对小丝恶毒,只听她在背后似笑非笑地说着:
情侣。”
听到这话,笑容瞬时凝结在脸上,像是伏在花蕊的一只蝴蝶,菠萝仔心里生起一阵不快,他回过头狠狠地盯住云儿,小意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她遮掩似的说着“我去买瓶水……”,随即在云儿不识时务地喊着“你包里不是装着水吗”的疑问声中,向前方的院落跑去。
云儿笑语盈盈地看着菠萝仔。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乱丢炸弹,也不顾及别人心里会有怎样的波动,看到被炸得人仰马翻的“有这么大的威力吗?”这就真像是景象,又反过来谦虚似的疑问:
影视剧中那些引爆炸弹的英雄,他们潇洒地踩着急促减少的秒针计时声走出,后面巨大的爆破冲击使整个画面燃起烈焰,可他们却像察觉不到,只在浓烟烈火中等待着特写镜头。
“今天应该叫小熹一起的。”菠萝仔在心里想着,云儿却看着他并不“你喜欢小意是吧?”
沉静的面色上多云转阴,她轻声问道:
又是一个炸弹,菠萝仔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晃动,被岁月尘封的记忆“人总是自私的,恋爱更是这样。可散落了一地,这时只听云儿接着说道:
是,喜欢与不喜欢,又要怎样区别?自己喜欢的不喜欢自己,自己不喜欢的好朋友却在喜欢……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她说着,竟伸出手抹着从眼里流出的泪水。
看她这样伤心流泪的样子,菠萝仔突然不知所措。他一直认定,女生口里说出的最难理解的话莫过于“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这里面包含的信息量甚至不亚于法国启蒙运动时期狄德罗领衔主编的《百科全书》。
但这一次,迟钝的菠萝仔却机敏地领悟云儿哭泣的原因,他心里像是赤壁之战前的江面,东风大作,波浪滔天,自己刻意回避的事情似乎总是躲在成长必然经过的路途伏击,他看到自己的狼狈,不战亦败,溃不成军,于是只能丢盔弃甲地慌乱逃窜。他看一眼眼圈红肿的云儿,尽量平复心神。
‘生命里有很多东西我们没法拥有,可“曾经,有一个女孩对我说:
能是上天希望我们能够得到更好的,所以要我们去承受和等待。’小时候,每个夏天我都会到海边,去看看海潮初生时的迷蒙,那时候我特别想知道那些翻滚的海浪后面是什么。十五岁的时候,我随船到了远海,那是一个晴天,海上一片平静,波澜不惊。叔叔说,这才是大海最初的样子。原来我们一直被那些浪花欺骗,波涛汹涌的后面只是平静。从此我就知道,我们历尽艰辛苦苦追寻的可能并不是一件事物本来的样子,而只是一种感觉。”
看着旁边的云儿听得认真,菠萝仔看一眼那些垂在泉水中的杨柳,他“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因为未知,所以向往。我们一直认接着说道:
为幸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所以迫切地追逐,可是后来发现,那个拥抱过的人、牵过的手、一起参加过的舞会、流过的泪,所谓的曾经,就是幸福。不要费尽心思去想喜欢还是不喜欢,现在的一切都会变作曾经,重要的是,所有的曾经都由我们亲自经历。”
或许是因为刚刚流过泪,云儿的眼睛在一片明媚之中现出一道彩虹,“原来是这样”,她长长地舒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
“珍惜喜欢你的人,因菠萝仔向前,伸手为云儿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为不是每个人都会那样热烈地喜欢你。”
云儿点点头。两人起身向前,转过一条长廊就看到正在细心观看池里群鱼曼舞的小意。
“到处都找你不到,原来是躲在这里看鱼,下周六去曲阜祭孔,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听到云儿这样提议,小意抬起头,迎面撞上菠萝仔看来的眼神,两人不觉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