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婆子是被他男人捡来的。
薛老头因为干的是看守太平馆的活,让他到了近三十岁还找着媳妇,毕竟没有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个整天对着死人的男人,后来突然有一天,太平馆里多了个女人家的身影,也就是薛婆子。
没人知道薛婆子是从哪里来的,姓啥名啥,只知道就是从那天起,薛婆子就在太平馆里住下了,那会儿大家就叫她薛家婶。后来,薛老头死了,她就接手起了太平馆的活。不知不觉就十数年过去了,媳妇都熬成婆了,也就成了薛婆子。
薛婆子平日里也不怎么与人交际,膝下无子,有一个性格木讷的弟弟,跟薛婆子来了这里后,也改了姓,平日里薛婆子喊他做薛木,还有两个她收养来的流浪儿,一唤薛大一唤薛二,帮忙打点太平馆的事。
时间一长,就有一些流言蜚语出来了,大家私下议论着薛婆子。更离谱的是有说薛婆子把薛老头杀了,把脑子挖出来吃了。以至于到如今有小孩子不乖,家里的大人就会拿薛婆子来想吓唬他们——
你如果不乖,就让那鬼婆子把你吃了!
再哭薛婆子来抓你了!
不吃饭的话就把你送去给薛婆子。
……
所以,薛婆子在长柳街附近的孩子们心里是十分有分量的——那是个会吃人的鬼太婆。
当然这一些事,招弟并不知晓,她只觉得这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婆子。
薛木回馆的时候,就发现多了个人,也没什么反应,径自把东西放下后,进屋里搬出了一块长形木板子,往两个板凳上一架,成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放下吧。”
薛大跟薛二一起把抬着的东西放下,薛婆子正好忙完手上的活,唤招弟一并过来:“愣丫头来给我搭把手。”
“哦!”
薛婆子从薛木提回来的那包东西里,翻出一个信封,从里头取出一张纸,上边有死者的相关信息以及仵作给出的死亡原因。
“死者李郁梅,十四岁,西岭平遥镇人氏,死因跳井自尽。”
薛婆子掀开那层裹着的部!
“赫——”
招弟往后退了一步,盯着木板床上的那人……正确的说法是,那具尸体!
可不就是兴芳楼梅院里的那个么。
“怎么?怕了?”薛婆子没回头,扔了把木梳给招弟:“来了这里就要干活,我这边不收吃白饭的,把尸体打理干净。”
招弟拿着木梳,迟疑了一会,终还是迈出了步伐,不就是死人嘛,又不是没见过,跟血比起来,至少她看了不会晕是吧。
因为是刚死没多久,尸体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肤色较平常人更显惨白一些,还有温度冰冷了一些而已,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差别。
泡过水的头发潮潮的,一些草屑沾在上头,跟头发纠成一小团,招弟小心地把它们挑出来,用木梳把死者的头发慢慢地理顺,期间还偷偷抬头看了看薛婆子一脸平静地给死者做清理工作……
陈招弟想起水娘说过的话: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
她阿娘是稳婆里的“状元”,薛婆子这么厉害,应该也是个“状元”吧。
“发什么愣,赶快弄完还要去做饭。”“薛状元”发话了,招弟领命乖乖执行。薛婆子给尸体擦完了脸,接下去便是把手脚擦干净即是。
“咦——”陈招弟正抬起尸体的脑袋给要她梳顺后脑勺的头发,掌下触碰到了一个明显的凸胞:“肯定撞得很大力。”才起来这么大的一个胞。招弟在嘴里咕哝了句,抬头见薛婆子出神地看着某一处,招弟顺着看过去:“她的手怎么了?”
“什么?”薛婆子猛地回神,面色不愉,口气不佳:“让你做的事做完了吗?”
“梳完了。”
薛婆子扫了一眼招弟的成果,还算满意:“会做饭吧?晚饭由你去准备!”
“哦……”又探了一眼。
“还不快去,磨蹭什么?”薛婆子走过去,挡掉招弟的视线。
薛婆子打发走招弟后,回头盯着李郁梅的左手看了一会,试了下没能掰开:“不甘心么?”薛婆子拿起布就着握成的拳头擦了擦:“不甘心又能如何呢……这都是命……人贫命自贱,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