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和江河是中学的同班,那时两家住得不远,他经常到江河家来玩,虽然大学毕业后,柳林搬到海淀去住了,但三姐还是立刻认出了他。
“柳树林子!”
三姐脱口而出地叫了柳林的绰号,引逗得江河一干人哈哈大笑起来。
“三姐好记性,连我的外号都没忘。”
柳林笑着和三姐握了手,又把同行的朋友们介绍了一番,却大多是三姐以前见过的熟人。
“你们这帮子淘气鬼,现在都出息了,人五人六的,不知道的,谁会想到你们小时候那个猴劲儿啊!”
三姐颇有些倚老卖老的味道,和大家叙着旧,亲自把众人引入了包厢。
“唉,咱姐现在是这儿的领导吧?”
柳林在三姐出去安排陪酒小姐进来陪客的时候,问江河。
江河本想把三姐现在的身份介绍一下,想到临来时萧唯对自己的交待,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啊,她是这儿的经理。”
众人雀跃着欢呼起来。
“这下怎么也得给咱们打个折什么的吧?”
有人提出了要求。
江河笑着点点头。
“那是当然了。”
柳林捅了捅一旁的那个“海归派”同学。
“哎,今天真是让你这个‘美国鬼子’拣了个大便宜!”
“那哪儿成啊,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他兜里的DOLLAR啊!”
同学中有人不依不饶。
“是啊!江河,你姐她们这儿还有什么节目,咱们今天全玩上它一遍,逮着‘美国鬼子’,还不得狠狠地宰他一刀?”
立刻就有很多人附和起来。
江河看着这些起哄的同学真替他们那个在美国拼了命赚钱的同学叫屈。
“对,对,快说说,这儿还有什么好玩的?”
柳林显然又是因为自己算得上同学的间接领导,自说自话地做了主。
江河把自己知道的项目大致说了一下,当即大家决定,待会先唱唱歌,再蹦会儿迪,然后去洗桑拿,最后是宵夜,谁有兴趣和精神,吃完宵夜,可以再去棋牌室搓上几圈麻将。
“这才叫‘一条龙’服务嘛!”
柳林最后总结道。
三姐安排了几个陪酒的小姐进来招待江河一行人,自己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去忙别的了。
江河他们喝着酒,唱着歌,高兴了就去外面舞池里蹦一会儿迪,折腾到十二点多,一伙人离开了KTV包厢,涌进桑拿浴室,开始了下一个节目。
江河从来都很怕蒸桑拿,所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桑那浴室的,今天自己算是半个主人,当然脱不了身,和同学们一道下了大池泡了个澡,却不肯再进蒸汽房去蒸了。
“我在那里面喘不上气儿来。”
他解释说。
“真没福气。”
柳林摇摇头,他们便去蒸桑拿了。
江河独自冲过淋浴,穿上睡衣,走到休息厅,要了壶红茶,点上烟,边抽边喝,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折腾了半宿,还真有点儿乏了,尤其是刚才蹦了半天迪,现在热水澡一洗,腰腿酸酸软软的,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缺乏锻炼。
“先生,”
一个服务生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俯身在他耳旁轻唤。
“嗯?”
江河睁开已经有些朦胧的眼睛。
“您要不要来个全身保健按摩?”
服务生征求着他的意见。
江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柳林他们还要蒸多久。
“我还有几个朋友在里面蒸着呢,待会儿再说吧。”
江河说。
服务生并不死心,多半是动员客人做按摩他们会有提成什么的。
“您可以先去按摩,等您朋友出来,我跟他们说一声儿,他们肯定也要做按摩的。”
江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帮同学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天要狠宰他们那个“海归派”一刀的。想到这里,江河点点头,起身跟着服务生进了按摩室。
江河被安排在一个很幽静的单间里,在房间里刚刚站定,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着一个袅娜的小姐飘了进来。
“先生,晚上好!”
小姐把两手夹在腿间,深鞠一躬,给江河来了个日本式的问候。
想不到三姐她们这里的服务小姐一个个还真是训练有素,举止谦恭有理,看来三姐还真没少花心思。江河微微地点点头,算是还了礼。
小姐在按摩床上铺了洁白的床单,认真地展平,然后示意江河躺到床上去。
“先生,您请。”
小姐依旧是那么礼貌周全。
江河欠身坐到床上,小姐上前帮他脱掉了浴装的上衣。
“这样舒服一点。”
小姐说着扶持着江河躺下,把一条带着柔软剂芬芳的气味的毛巾毯轻轻地盖在了江河的身上。
“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小姐在墙上挂着的暖风机下,把有些冰凉的手细致地吹暖,然后在按摩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低下头,温情脉脉地望着江河的眼睛,柔声细气地问。
江河点点头,然后感觉到一双绵软的手轻轻地按上了自己的额头。
小姐一边给江河做着按摩,一边和他闲聊起来,渐渐地把刚才江河的疲乏和倦意全都驱散了,他现在只是闭着眼睛尽情地享受小姐的服务了。小姐的按摩很认真,穴位找得也很准确,就是力气小了点,按到穴位上除了痒以外,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但小姐的那张嘴却是十分的动人,让客人不忍挑剔她按摩的不足。
小姐问江河是做什么的,结没结婚,有没有小孩,江河都一一如实回答了。小姐又极感兴趣地问他什么叫做“平面设计”,当听说“平面设计”跟画画差不多,显然她来了兴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江河是不是可以给她画一张肖像。
江河睁开眼睛,仔细地把小姐打量了一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虽说并不是那种娇艳异常的女性,却有几分古典美的味道,要是画出肖像来,一定还是很动人的。
“好啊,有机会我一定给你画一幅。”
江河加了几分认真地应承着。
小姐很高兴,忽然俯身在江河的额上亲了一下,把江河的脸窘得烧了起来。
在加过一个钟之后,小姐的按摩基本上算是做完了。
“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其它的服务吗?”
小姐用手在江河赤裸着的胸膛上轻慢地划着,刺激得他直想哆嗦。
“其它服务?”
江河不自觉地脱口问了一句。
“是啊!”
小姐妩媚地望着他,绵软的小手滑向他的腹部。
“我们这里还有很多项目,比如……”
小姐的手指已经触到了江河的小腹,他忽然感到身体的那个敏感的部分蓬勃地壮大了,江河的眼光开始有些迷离。
“推油,打飞机,冰火两重天,还有……”
小姐的声音越来越轻柔,越来越暧昧,她的脸慢慢地向江河眼前俯下来,终于冰凉地贴在了他滚烫的颊上。
“还有你们男人最想要的……”
江河在这一刻记起了那个当初不顾父母阻拦,揣着偷出来的户口本和他私奔的,如今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孩子,记起了他拥抱着她,在上海百乐门的“达令港”,在浦东自己那单身宿舍的小屋里,在灯火阑珊的黄浦江畔,对她说过的一切,他说过,他要一生一世地爱她,呵护她,永远不会背叛他和她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才圆满的这份情感。……
江河终于在小姐除去她胸衣的那一刹那收住了即将迸发的男性的本能,一翻身把那一刻花容尽失的她掀下了按摩床。
三姐夫潘卫国在酒桌上一连串地摆出了好多的假设,后悔自己当初帮助三姐承包下娱乐城,以至于夫妻俩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时候,江河也在后悔。
如果他那天没有拒绝了那个柔情蜜意的小姐的诱惑,如果他是个及时行乐,不那么认真的人,他不仅能有和小姐颠鸾倒凤的一个**的夜晚,而且还不会误打误撞地勘破了三姐和她们娱乐城那个DJ的私情,让自己,让三姐夫潘卫国都因此陷入了深深的烦恼和痛苦之中,这冥冥间的一切,难道都是上苍注定的吗?
从按摩室里仓皇地出来之后,江河定了定神,回到休息厅,服务生告诉他,他的朋友们刚刚蒸完桑拿,此刻都去按摩了。
江河在沙发上靠了一会,看了看闭路电视里播放的美国劲歌艳舞,觉得心里闷得发慌,实在不想在这里干坐下去了,就去换好了衣服,和服务生打了个招呼,让他转告朋友们,说自己先到外面遛跶遛跶,就踱出门去了。
三姐承包的这个娱乐城在京城里绝对算得上规模设施都是一流的了,江河信步穿过走廊,耳畔是一片乐声悠扬,仙音缭绕,眼前穿梭着各色趾高气扬的男人和娇艳欲滴的女人们,鼻息中充满着美酒和鲜花、香水的浓郁,什么叫温柔富贵之乡,江河觉得这里是再贴切不过了,不过有了刚才那一幕尴尬的经历,江河很想快一点离开这里,因为他感到压抑得有些窒息,如果不是想到自己今天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有义务招待好他那些朋友,他几乎就要悄悄地溜掉了。自从有了完全属于他和萧唯的小家,对于这些他过去也经常流连忘返的娱乐交际场所,江河现在是越来越感到乏味了。
“你现在是刚刚品尝到爱的小巢的甜蜜,自然乐此不疲,等到象我和我老婆一样,成了老夫老妻,谁也没了精神再去卿卿我我,甜言蜜语地讨好对方的时候,就是萧唯把你锁在家里,你也得想方设法,砸碎了枷锁往外跑!”
比自己早结婚两年的柳林,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对他说。
江河不知道自己和萧唯会不会象柳林说的那样,耗尽了激情,平淡得象大多数夫妻那样,除了柴米油盐就不再有什么共同的话题,饿了吃饭,困了睡觉,每个月例行公事地做几次夫妻双休的功课,然后不论男女地制造出个孩子来,对方方面面都算是有个交代,最后在孩子的纠缠和生活的磨砥下一天天地变老,一天天地走向坟墓。江河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他只知道现在他还充满着激情,现在他还深爱着萧唯,而萧唯也如同他一样,这就足够了,至于今后,那条路还很长,谁都不知道那上面矗立着的是指向何方的里程碑。
江河穿过走廊,走到宽敞的露台上去透透气。
娱乐城的露台很大,至少有三百平方米,夏天的时候,这里是露天的啤酒吧,三姐刚当上娱乐城经理的时候,正赶上江河从上海回北京休探亲假,那时正是夏天,晚上没事的时候,江河就泡在娱乐城的露天啤酒吧里消磨时间,三姐下班后他就顺路送她回家,三姐那时候很骄傲地跟她的同事们说,有他这么个身高马大的弟弟保驾护航,自己多晚下班都不怕了。
现在三姐又有人护送着上下班了,当然那人不是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是曾经当过英雄的三姐夫潘卫国,他是三姐的情人,娱乐城歌舞厅的DJ。
江河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吹着深秋的夜风,远眺的北京城灯火通明的夜景,刚才的郁闷已经平复了许多。
露台上没有灯,黑黝黝的一片,只有露台通往娱乐城内的玻璃上泻出一片昏黄的亮,不知是不是三姐这个承包人为了节省电费故意这么做的。
江河呼吸着北京的秋夜清新的空气,享受着难得的安谧和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