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鹃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包安眠药,用凉开水冲服后爬上炕。杜雅鹃穿着衣服平躺在炕上,痴瞪着双眼无助地望着白色的天棚。窗外月光皎洁,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管她是不是我什么人,我就是不许你伤害到她!”当杜雅鹃的耳边响起姜忆南训斥杜君辉的话的时候,她想她的有财哥是爱她的,不然他怎么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君辉伤害到呢?可是他既然爱我为什么又不愿接受我的爱呢?是他对映红的爱太胜过自己吗?是的!在他眼里映不但美丽,而且单纯善良——你因妒忌映红的美丽,利用映红的单纯和善良,一直干着伤害她的事情。我为映红有你这样心术不正的朋友感到羞愧!
我从映红的日记中看到的是她太多伤心的往事。我想你看到映红伤心难过一定会兴灾乐祸吧?虽然我从映红的日记中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至今我也不敢把你的所做所为告诉映红,我怕她知道有你这样一个无耻的朋友而伤心难过!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对映红犯下的罪!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有脸去做映红的伴娘!
…………
杜雅鹃想着姜忆南信中对自己的满腔愤恨,愧疚的泪水一下子涌出她的眼眶。羞愧难当的杜雅鹃心里一遍又一遍默默地念道着:有财哥,对不起,我只有用死来向你和映红谢罪了……渐渐地,杜雅鹃的眼皮越来沉重,当她慢慢地合上双眼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幅她和姜忆南手挽着手走进结婚殿堂的画面,那画面由清晰到模糊直至慢慢地消失在她的幻梦中……
三天后的清晨,在市人民医院重病监护室里,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宿的杜雅鹃,在杜君辉的声声呼唤声中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昏头昏脑的杜雅鹃神情恍惚地看了杜君辉一眼立马又闭上了双眼。欣喜若狂的杜君辉双手扶着杜雅鹃的肩头,一边摇晃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三天前,杜君辉听母亲说雅鹃自杀住进了医院后,他像疯了似的骑上自行车赶到市人民医院。三天来,杜君辉像守护神似地守在杜雅鹃的床前,时不时呼唤她几声,困极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醒后便“雅鹃雅鹃”地叫她“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答应过我有财不娶你会嫁给我的。”“雅鹃,有财不爱你,他就是一个傻瓜,最大最大的傻瓜!你何苦为一个不爱你的傻瓜作贱自己呢?”,“雅鹃,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听见你就睁开眼看看我吧。”,“雅鹃,你妈为你都昏过一回了,你忍心让她伤心痛苦吗?”,“雅鹃,我的呼唤你能听见吗?……”杜君辉一句句饱含深情的旁若无人痛苦流涕的呼唤,时常引得杜雅鹃的父母姐姐们黯然泪下。
杜君辉声音沙哑的呼唤惊醒了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杜玉鹃,她滑下床问还在呼唤妹妹的杜君辉:“怎么了君辉?”
“玉鹃姐,雅鹃姐刚才醒了,我看见她睁眼了。”三天来,杜君辉一直阴郁焦虑的脸上多了一丝欣喜,语速极快长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杜玉鹃。
杜玉鹃听了杜君辉的话俯下身喊了妹妹两声,见妹妹没有反应,直起身来看着杜君辉,那狐疑的眼神像是在问杜君辉:雅鹃哪里醒了呀?杜君辉望着杜玉鹃十分肯定地说:“我真的看见她睁眼了。”杜玉鹃闻言什么话也没说,急急忙忙地走出病房,当她领着值班医生和护士走进病房的时候,杜雅鹃已经再度被杜君辉唤醒。杜雅鹃虽然醒了,目光却是呆滞的,值班医生把过她的脉后对杜玉鹃说:“她是因为吃了太多剂量的安眠药才导致昏睡的,能醒过来就没什么问题,一会让她先喝点水。”
“可不可以让她吃点东西?”杜君辉问。
“东西暂时不要让她吃,什么时候可以吃,吃什么样的食物,等主治医生来了再说。”
杜玉鹃把大夫和护士送出病房,把自己喝剩的凉开水加了热水,然后让杜君辉扶起妹妹像喂孩子似的让她喝了几口水。杜雅鹃望着姐姐有气无力地问:“我这是在哪里呀?”
“雅鹃,你可醒了。你都快把姐姐给吓死了。”杜玉鹃捧起妹妹的一只手,眼里流着泪说。
“姐姐?你是谁的姐姐?”杜雅鹃痴怔地望着杜玉鹃问。
“怎么?你不认识姐姐了吗?”杜玉鹃错锷地看着妹妹问。
杜雅鹃疑起眉头想了又想,可是头脑中记忆的碎片像是被抽空了似的怎么也拼凑不出昔日姐姐的形象,最后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妹妹,你再好好想想,你怎么会连姐姐也不认识了呢?”
杜雅鹃望着姐姐困惑地摇了摇头,杜君辉弯下腰身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问:“雅鹃,你认识我吗?”看着一脸茫然的杜雅鹃无言地摇头,又说:“雅鹃,你记不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我双手撒把带着你,我还挨了有财一顿训。”说完见杜雅鹃仍呆望着自己摇头,杜君辉挺直身子望着杜玉鹃问:“玉鹃姐,雅鹃姐这是怎么了?她怎么都不认识我们了?”
杜玉鹃把目光从杜君辉的脸上转向妹妹,望着昔日容光焕发的妹妹那苍白的脸上满是迷茫痴呆的神情,心里不无担心地叽咕:妹妹不是失忆了吧?如果真失忆了还能恢复记忆吗?心怀疑虑的杜玉鹃把目光重新你向杜君辉,说:“君辉,你先陪俺雅鹃说说话,我去问问医生。”
等杜玉鹃回来,杜君辉便迫不及待地问:“玉鹃姐,医生怎么说?”
杜玉鹃见躺在病床上的妹妹正望着她和杜君辉,她向杜君辉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向病房外走去,在病房的走廊里对跟随出来的杜君辉说:“医生说可能是安眠药吃得太多,在某一时段大脑短暂缺养造成了失忆。”
“失忆后还能恢复吗?”
“医生说因人而异,有的人失忆后不能恢复;有的失忆的人会因为某一人或某件事的刺激可以恢复记忆。最好多跟她谈一些她记忆深刻的人或事。”
记忆深刻的人和事?雅鹃记忆深到的人恐怕只有有财了,杜君辉心里这么想着回到病房里,侧着身子坐到病床上,拉起杜雅鹃的一只手爱怜地望着她,声音沙哑地对她说:“雅鹃,我是有财,是你日思夜想的有财哥。你想起来了吗?”
“噢,有财哥呀!有财哥,我恍恍惚惚地记得你一直在叫我。有财哥,我这是怎么了?我这又是在哪呢?”
“雅鹃,你病了,这是医院。”
“有财哥,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雅鹃,医生说你还得住院观察观察。”
“有财哥,我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痛?”
“不,你没病,你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没病,有财哥你带我回家吧!好不好?”
杜君辉闻言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是好,杜玉鹃接着妹妹的话说:“雅鹃,医生说再住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杜雅鹃看看君辉叫了声“有财哥”又看看玉鹃问:“她是谁?”
“她是玉鹃姐。”
“玉鹃姐是谁?”
“玉鹃姐就是你三姐。”
“噢,三姐,三姐,三姐。”杜雅鹃凝眉含首地念叨了几遍,说:“我记住了。”继尔望着杜君辉问:“有财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我的头昏沉沉的,过去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医生说了,你只是暂时失忆,慢慢会好的。”
“我失忆了吗?可我怎么记得有财哥呢?”
“哪你记得我们过去的事吗?”
杜雅鹃摇了一下头,说:“我只记得有财哥了。”
杜君辉正想再跟杜雅鹃说点什么,杜雅鹃的父母来了。杜君辉放开杜雅鹃的手站起来对杜富贵和胡月兰说:“大伯大娘,俺雅鹃姐醒了。”
胡月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女儿床边望下来,双手抖抖地抚摸着女儿的脸流着泪说:“鹃儿呀!你可醒了。你都快把你妈吓死了。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妈怎么活呀?”胡月兰说完见女儿只是痴怔地望着自己,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说:“鹃儿呀!你要是心里还有你妈以后可不能再做傻事了。”
“妈,雅鹃才醒,你先别乱她。”杜玉鹃帮母亲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说:“妈,你和俺爸怎么不在旅馆里多睡会儿?”
“你说你妹妹不死不活的,我能睡得着吗?你爸也是一整晚上都没睡着。”胡月兰说完,目光落到杜君辉的脸上,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杜君辉,很是心痛地对他说:“这几天可把你累坏了。雅鹃也醒了,你今天就回家歇息一下吧。我的你大伯商量好了,等雅鹃好了就给你们成亲。”
“大娘,这事以后再说吧。雅鹃还……”
“俺雅鹃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经过这次磨难也会认清谁好谁坏的。雅鹃嫁给你才是她的福份。”
胡月兰这边跟杜君辉说着话,杜富贵坐在病床上捧着女儿一只手,望着女儿苍白憔悴的的脸心痛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杜雅鹃目光吊滞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她不明白这两个中年男女为什么见到她就流泪,最后她把目光投向杜玉鹃问:“三姐,他们是谁?为什么看见我就哭?”
杜玉鹃移步到床头前,微微俯下身望着妹妹说:“雅鹃,你连爸妈也不认识了吗?”看见妹妹晃了一下头,杜玉鹃的脸上多了一些忧虑的神情。
“三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不是。”
“不是他们见了我为什么都掉泪?”
“不是,”杜富贵忙接着女儿的话说:“爸看你好好的高兴的掉泪。”说完,杜富贵阴郁了好几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是呀!妈看你好好的也是高兴……”胡月兰说着又禁不住泪流连连。
“三姐,咱妈怎么又哭了?”杜雅鹃木然地望着姐姐问。
“妈不是说了,看你好好的高兴吗?”
“噢,”杜雅鹃凝着眉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高兴就要哭呀,那不高兴是不是就该笑呢?我不高兴他们在我面前哭。”杜雅鹃说完嘿嘿地傻笑了两声,然后微蹙起眉头,目光在室内的人身上扫来扫去。
杜富贵见女儿雅鹃的言行举止有点异常,抬头望着杜玉鹃问:“雅鹃这是怎么了?”
杜玉鹃不想在妹妹跟前提及她的病情,对父亲说了句“等会再跟你说”后,望着妹妹一直蹙着的眉头问:“你头痛吗?”
“三姐,我不但头痛,噪子也痛,胸口也痛,混身没有不痛的地方。三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你别胡说。”杜玉鹃给妹妹揉着额头说:“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医生说你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噢!我可以回家了,回家好。”杜雅鹃说完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鹃儿你哭什么?是哪儿难受吗?”胡月兰边说边给女儿抹着眼泪。
“刚才你和爸不是都高兴的哭吗?我姐说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我是高兴的哭呢!妈,你刚才是说要给我和有财哥成亲吗?”杜雅鹃说完又哭了起来。
“有财?”胡月兰困惑地望着女儿,然后愤恨不平地说:“鹃儿呀!他都差点把你祸害死,你咋还想看那个混蛋?!”
“妈,有财哥可不是混蛋,我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在叫我,”杜雅鹃把头调向杜君辉,说:“有财哥,你说你是好人,不是混蛋。”
“雅鹃,”杜君辉俯下身来望着杜雅鹃说:“我是好人,不是混蛋。等你病好了我就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杜雅鹃望着杜君辉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有财哥,我还能好吗?我胸口痛,嗓子也痛,头昏昏的,浑身一点劲也没有。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你没病,你只是累了,好好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有财哥,是真的吗?”
杜富贵和胡月兰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把困感的目光投向杜玉鹃。杜玉鹃从床头绕到父亲的身边拽了父亲一下,说:“爸,咱出去说吧。”说完,杜玉鹃一同走出了病房。胡月兰想想听听女儿怎么说个道也跟了出去。当病房里只剩下杜君辉和杜雅鹃两个人的时候,杜君辉问:“雅鹃,我问你,你爱过君辉吗?”
“有财哥,君辉是谁?我连君辉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爱他呢?”
此时此刻,杜君辉明白杜雅鹃是真的失忆了,他痛爱地抚摸了一下杜雅鹃的额头,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杜雅鹃趁机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痴痴呆呆地望着他说:“有财哥,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你哭呢!你为什么要哭呢?”
“你听到我哭了吗?”杜君辉看到杜雅鹃“嗯嗯”地点头,又问:“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听你说爱了我好多年。你爱我怎么不早对我说呢?”杜雅鹃说完凝起眉头又说:“有财哥,我胸口痛,嗓子疼,头也痛了。”
“你头痛吗?”
“嗯。”
“我给你揉揉好吗?”杜君辉看到杜雅鹃点了点头,他把手从她的双子中抽出来,绕到床头前,双手笨拙地轻轻揉着她的额头。
“有财哥,好舒服,回家后你还给我揉好吗?”
“好。”
“有财哥,刚才你说要娶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有财哥,我要是一直这样,你还会娶我吗?”
“不管你怎样,我都会娶你的。”
“有财哥,你揉的我好舒服,我的胸口也很痛,你也给我揉揉吧?”
“我先给你揉揉头,等会儿让玉鹃姐给你揉好吗?”
“玉鹃姐是谁?”
“是你三姐。”
“不嘛!三姐不会揉呢!刚才给我揉过头也没揉好,有财哥一揉我头就不痛了。我就要有财哥揉嘛!”
杜君辉望着不仅失忆,而且思维不太正常还有点孩子气的杜雅鹃,心里不觉为她的病情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