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甘味的杜雅鹃,一日三餐都是在父母的催促和哄劝下勉强自己吃一点食物。傍晚,刚刚回家三天的杜玉鹃因不放心妹妹,为了让妹妹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带着给妹妹说媒的使命重又回到娘家。晚上,杜玉鹃坐在躺在炕上的妹妹身边,先是说了君辉的许多好处,见妹妹无动于衷,接着又拿出几张照片对妹妹说:“这几天我托人给你说媒,看相片这几个都还不错,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一心想死的杜雅鹃听了姐姐的话,一翻身将后背对向姐姐,摆出一副任你说破天我也不予理会的架式。万般无耐的杜玉鹃守着妹妹静坐了一会儿,然后下炕去向父母如此这的回报了一番自己毫无用处的劝解。姐姐的到来让杜雅鹃不能再给姜忆南写信,第二天姐姐走后,等到晚上才再次给姜忆南续写那写不完绝命书:有财哥,下学以来我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只为等着你的爱。虽然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我的爱,甚至经常用不回我信的方式回避我的爱,我却仍然痴心不改地爱着你,希望属于你的爱走到尽头蓦然回首的时候,你会发现我的存在,我渴望跟在你的身后总有一天会拾取到你的爱。现在看来我这一厢情愿的爱,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可以令人笑掉大牙的笑话!是自己痴心妄想的白日梦!说到梦,我想起了你去深圳后做过的一个梦。那是一个凄美的而又令我心碎的梦,是一个怀春的少女日思夜想终致幻境的梦。在梦里我们赤条条地缠绵在一起,你眼里含泪吻着我流泪的眼睛,燕呢喃喃:映红,我爱你,爱你……
梦醒时分,我抱着被泪水打湿的枕头痴怔地坐在炕上,黯然神伤地咀嚼着那并不属于自己的梦:在时空交错的梦里,你的爱依然属于映红……
有财哥,我不知道你那不经意的深情一瞥算不算你对我昙花一现的爱,如果不算,那么那一天在上学的路上,你对君辉大发光火应该算是对我的爱护吧?也许你早已经忘了,我却一直铭记在心。那天,你对带着我双手撒把疾速如飞的君辉发火:你再要撒把骑那么快,万一摔摔伤了雅鹃,看我不跟你算帐!
记得被你说的面红耳赤的君辉吞吞吐吐地说了句“她……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发……发什么火?”
“我不管她是不是我什么人,我就是不许你伤害到她!”你斩钉截铁的话,对君辉来说是冷冰冰的,给予我的是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
曾经不许别人伤害我的有财哥,尔今却把我伤得遍体鳞伤。不过我不怪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有财哥,听吴婕说你也有过轻生的念头。诚如你所言没有爱情的生活是暗无天日的。你的爱情是被我生生扼杀了,幸亏你没有死,否则我将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在生与死的十字路口,你选择了生,想必是还有你相思的存在,渴望的拥抱。可是属于我的爱已经落下帏幕,再不想在清冷的夜里躲在永远不可能有你的炕上想你。你从不想在我的生活里驻足,我也不能走进除你以外的别人的生活里,我的爱已不能自我救赎,天国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有财哥,我就要走了,在离开这个曾经丰富多彩的世界前,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唉!还是不说了吧)只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在我死后,你也许会伤心、难过,但千万不要自责!否则在天国里我也会于心不安。
有财哥,如果你感念我对你的爱,或者你可以原谅我对你和映红犯下滔天大罪,就请在来年的春天,在我坟头的前面的放上一束鲜花。那样身在天国的我,就会知道你已原谅了我,尽管我所犯的罪孽不可饶恕,但我还是希望你看在我是因为太爱你的份上原谅我。那样身在天国的我亦可放尘世的恩怨,含笑等待下一轮回的相见。
有财哥,我就要走了,带着一个无望的梦走了。尽管有太多的不舍,我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喧嚣的曾经让我有过美好憧憬世界,因为除了你再没有可以让我留恋的人了,所以在最后的离别留言里,请允许我再说一声:我爱你!
杜雅鹃含泪写完信,身心极度疲惫的她将信锁到写字台的抽屉里,然后爬上炕平躺下来,睁着一双呆滞的泪眼望着粉白的天棚,想到明天的夜晚就要告别尘世的纷扰去天国里报到,再也看不见她最亲最爱的有财哥,她那几乎流干了的泪水重又涌出她的眼眶……
第二天早晨,几乎一夜未眠的杜雅鹃由生以来第一次先于母亲从炕上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走进厨房。临别前她要给父母做一顿早饭——这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杜雅鹃昨天晚上所想到的临别前唯一可以为父母做的事。厨房连着杜雅鹃的睡房,这个去年才增设的厨房,与其说是厨房倒不如说是烧水房,因为厨房里最现化化的煤油炉子,除了烧水外几乎很少用来做饭,只有在农忙的时候,偶尔可以用来煮面条。因为连一根火柴掉到地上都要捡起来的杜富贵不让在煤油炉子上做饭,那太浪费钱了。要说做饭,平时只是帮母亲烧火打下手的杜雅鹃,什么饭也不会做。虽然没做过饭,不过她觉得下面条自己还做得来。面条煮到一半的时候,胡月兰走进来关切地说:“咋不多睡会儿?一大早起来忙活什么?”
“妈,一直都是你做饭,今天我想让爸妈尝尝我做的饭。”杜雅鹃说话的口气虽然没有异常,可话一说完泪水就开始在眼里打旋,为了不让母亲看到忙低下头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
“也好,以后也该学着做饭了,免得以后嫁了人什么也不会做让婆家人笑话。”
“妈,你看看是不是好熟了?”杜雅鹃眼是有泪,不敢看母亲低头望着沸腾的饭锅问。
“嗯,差不多了。趁着热炉子,再烧壶水。”
杜雅鹃忙放下筷子,拎起水壶趁盛水的当儿抹去了眼里的泪水。
吃过早饭,杜雅鹃跟父母说要去找吴婕,父母倒乐见她出去散散心,也就没有阻拦。杜雅鹃回到自己的房间带上写给姜忆南的信离开了家。她没有去吴婕那,径直去了镇上,把信投进邮箱后,在镇上溜达了一阵,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家里。
吃过晚饭,杜雅鹃本想到父母的房间里坐会儿,因害怕父母看出她的异样也就没去,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写字台前痴痴地想了好长时间心事,然后起身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笔纸,先给杜君辉写了一封短信:君辉,明天你就看不见我了,本来不想对你说什么,可是想到你对我的爱还是对你说几句话吧!首先,我要谢谢你的爱。我知道你一直不找对象是在等我,让你等了这么久,我也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了。君辉,什么是爱情?爱情应该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在不经意间四目相对碰出的火花,是在惊鸿一瞥后怦然心动的心灵相通的律动,是油然而生的非她不娶或非他不嫁的一种异乎寻常的信念。虽然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你的爱,可是曾经令我怦然心动的不是你而是有财。你对我的爱就像我对有财的爱一样,我们都选错了对象。因为我一直都不曾爱过你,所以我死后你用不着伤心难过。
最后再一次谢谢你的爱!
杜雅鹃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里先用胶水封好,写上“杜君辉亲启”后放进抽屉里,沉思了一会儿后,接着又给父母写离别留言:爸妈,不孝的女儿走了。从小到大,爸妈一直视女儿如掌上明珠并对女儿寄予厚望。不才的女儿不但没有实现爸妈盼女成凤的夙愿,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又让二老为女儿的婚事操心。女儿不是一个听话的女儿,活着只会让你们更加操心,所以女儿决定离开了。女儿活着也是受罪,死了也就解脱了,所以女儿死后你的不必太过伤悲。反正人迟早是要死的,女儿只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好在还有姐姐们陪伴你们,我走的还可以放心一些。
爸妈,我走后你们千万不要难为有财哥,一切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不择手段地拆散了他和他爱的人,女儿罪有应得!另外我还有一封写给君辉的信,劳烦爸妈替我转交给他。爸妈是希望我嫁给君辉,可是……怎么跟你们说呢?我想即便我违心地嫁给他,于他是不公平的,于我也无幸福可言。这其中的原因你们不能理解,我也不想多说了。
不孝之女绝笔!
杜雅鹃流着泪写完给父母的绝笔信,又想给吴婕和吕映红写点什么,思来想去也不知写什么是好,最终打消了给她们留言的念头。
已无牵挂抱定一死的杜雅鹃坐到梳妆台跟前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平时不怎么涂脂抹粉的她,不但抹了粉霜涂了口红,还很认真地描了眉眼。化完妆,六神无主的杜雅鹃望着镜中涣然一新的自己,嘴角露出一丝凄楚的笑。从小到大,杜雅鹃没几次十分认真地打扮过自己,除了给吕映红当伴娘和姜忆南探家两次外再就是这次了。那两次,一次是为了吕映红,一次是为了姜忆南,这次临别前的浓妆艳抹又是为了谁呢?她不敢奢望来世去魔惑到姜忆南,因为她已经向他许诺过来世不跟映红争他,即便最后穿上姜忆南喜欢的红色的T恤和他送给她的牛仔裤,也并不是希望来世引起他的注意,只不过是临死前下意识地想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或者是下意识地想把自己打扮的更适合姜忆南的审美标准。当杜雅鹃站在梳妆说前,望着镜子中自己不合时宜的牛仔裤与红色短袖T恤不搭调的衣着,她的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凄楚的笑。那凄楚的一笑是她绝望后的无奈,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打扮,再怎么穿上姜忆南喜欢色调的衣服也不会赢得他的欢心。有映红在,她终将永远是一个输家,即便是在来世,那个在自己的梦却与映红欢爱的姜忆南终将永远是吕映红的姜忆南,因为吕映红早已用她的美貌征服了她的有财哥,让她的有财哥脱胎换骨成她的姜忆南。此时此刻,她所有的只是争无可争的无奈和绝望。心意已绝的杜雅鹃最后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走到了藏着安眠药的写字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