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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梦情

如果她以前对青瑰也采用了这种错误的策略——当然,算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如今她要采取不同的手法,正当的手法。她需要他,并且想办法来争取青瑰了。如果能够把他迷惑引诱,她倒乐意去调一番情。谁也不会告诉花雨嫣,说她自己的个性有可怕的致命弱点,可是她很有吸引力。如果有人这样告诉她,她会感到不高兴,但她会努力克服。

花父喝了酒,有点醉酒的样子,看起来很兴奋,他对女儿感到骄傲,只觉得女儿很乖巧,将来一定很孝顺,他十分自豪,悠然自得。爸爸的固执、自私、有些不负责任让花雨嫣有些心烦。

阳光温暖而柔和,路旁一片嫩绿,林木葱茏的小山上,开满了晶莹的黄花。开花的果树呈现着娇白、粉红的颜色,迎风怒放,太阳在树下闪耀着光斑的枝间。微风里掺和着灌木和野花的淡淡清香,到处一片明媚的春光,秀色可餐。

“今天真美丽!”花雨嫣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漂亮,这一点她自己清楚,她恨不得立刻就把青瑰占为己有。“如果在这么美丽的日子里,和他结婚该多好啊!”

轿车载着她风驰电掣一般,此时花雨嫣心里暗暗感到高兴,因为母亲不跟她去。没有人干涉她的行动计划。要是一切都按花雨嫣所希望的进行,她与青瑰订婚,会让父母非常高兴的。

她怀着兴奋的心情,想象自己在晚间月下,同青瑰一起穿过这花香叶绿的美景。她想象母亲听说女儿同另一个姑娘的男朋友私奔时气得脸色灰白的样子,不由得有点畏缩起来,但她知道,只要母亲再看看女儿的幸福光景,也许会原谅她了。

明媚的春天,暖洋洋的阳光下,炊烟袅袅升起。“假如结婚以后,一切都是合理。”这样一想,花雨嫣把烦恼丢在一边,快活极了。

此时,一辆车在门口停下来,从车上走下一位穿得漂漂亮亮、撑着阳伞、肩上飘着面纱的女人,她来找花雨嫣闲聊。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洪盈反感地说,因为她心里还在痛苦地嘀咕:要是她穿上花雨嫣那件新衣,她会比花雨嫣漂亮得多。为什么花雨嫣总那样自信,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她非常嫉妒又无可奈何。

“你也去买一件吧。”花雨嫣说着,吐了吐舌头,不想让自己的兴致给破坏了,让别人吃惊,那是别人的事情。

花雨嫣那双笑盈盈的绿眼睛望着洪盈,心想她怎么会这样可爱呢。她知道,洪盈也倾心于青瑰,但青瑰却不在意,只把洪盈当小妹妹看待。每当花雨嫣不在场时,大家总喜欢拿青瑰来捉弄洪盈,直到她哭出来为止。

“我一点也不喜欢长新。”花雨嫣乐得慷慨地说。“而且他也排斥我,一点不喜欢我。他正在等着你呢!”

洪盈那张圆圆的脸红了,她心里又高兴又怀疑,两方面像在打架似的。

“花雨嫣,这是不是你的心里话?”

“是不是一定要把心掏给你,我究竟喜不喜欢,你看不出来吗?”花雨嫣说道。

“不要仗着比我漂亮,就肆无忌惮。”洪盈气冲冲地嚷道,“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轿车内,已经很挤了,洪盈坐在副驾驶位上,盛气凌人。长新开着车,他只要自己的一双手闲着便从不愿意让任何人来驾车,无论是谁。洪盈看来外表娇弱,骨骼纤秀,皮肤白皙,她的脸上的全部血色都吸收到头发上的红丝带上,格外炫亮,她有着充沛的精神和不倦的体力。她精力旺盛,她把手下训得服服帖帖,她把溺爱和严格的训练都放到他们身上。

“抓住他们的心,让他们不要撒野!”这是洪盈的箴言。

她爱车,也经常谈论车。她了解它们,把它们掌握得比任何人都好。每当她开车去转悠时,好朋友都会争相跟着她去。

除了某些特殊场合,她经常穿着靓装,希望被长新关注,每天,她都怀着这种期待的心情。她每天起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化妆。对于长新这最会享乐的人来说,每次舞会都非常兴奋。

这天,她仍和平时一样,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戴的又是一顶小帽,把热情的高闪闪的眼睛遮住了。

花雨嫣最清楚,除了那个没有头脑爱吃软饭的长新之外,没有哪个男人真正喜欢洪盈。

花雨嫣偶然觉得同母亲开玩笑也很有趣。她知道这种想法也是对母亲的不敬,她为自己感到羞耻,会为这样胡乱的想法而伤脑筋的,被一片懊恼而惶惑的心情所笼罩了。

花母的头脑尽管敏锐,却并不善于分析,不过她朦胧地意识到,虽然花雨嫣非常顽皮,经常任性撒野,跟男孩子一起时,她装得像个很有教养的温文娴静的闺秀,她身上有一股天生无忧无虑的直率劲儿,经常让花母内心产生激烈的冲突,因为花母精明而凡俗。花雨嫣既要尊敬母亲,又想跟母亲开玩笑。

花母犯愁了:“怎么青瑰还没有提起婚事?”

花雨嫣感到太阳仿佛钻到乌云背后去了,世界陷入了黑影,万物失去了光彩。绿叶失去了生气,花儿刚才还那么娇娇艳,现在也突然凋谢了。花雨嫣的遮阳伞也跟着抖动了好一会儿。

青瑰到底在玩什么花招?她知道青瑰爱她。她微笑想象,假如今天晚上青瑰带着她私奔,母亲会怎样?母亲会想:花雨嫣这丫头多么狡猾,她居然一声不响坐在那里,却和青瑰私奔。想着这些,她的两个酒窝也微微颤抖起来。

花母说道:“雨嫣,你还记得,去年青瑰怎么追求你来着——”

花母像往常那样,一谈起便根本不听别人的意见而滔滔不绝。

“换换话题。”花父赶紧插嘴,因为他已注意到花雨嫣的惶惑神色。

花雨嫣觉得要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谈话了。

她走出屋子,看见一团烟雾在高高的树顶上悠闲地飘浮着,也闻到了那股烤肉的香味。

火在缓缓燃着,肉在叉子上转动着,肉汁缓缓地滴落在炭火中,发出咝咝的声音。花雨嫣知道微风吹送的那股香味是从那幢楼房的背后飘来的。

她仿佛看到,一些客人在一个平坦而没有遮荫的地点热汗淋淳地吃着烤肉。

当花雨嫣远远闻到烤肉香味时,她欣赏地皱起鼻子,希望等烤好以后她的食欲会旺盛起来。此刻她的肚子里还是饱饱的,而且腰扎得很紧,担心自己随时都会打出嗝来,那就丢丑了,只有老头儿和老太婆才不怕周围的人议论放肆的打嗝。

青瑰那座白房子仿佛出现在她的面前,宽阔的游廊,斜坡式的屋顶,一种堂皇的美,一种柔和的庄严,而这是她的住宅所不具备的。孩子们在新绿的草地上嚷着跑着,玩跳房子和捉人的游戏。

花雨嫣看见那些像蝴蝶般漂亮的姑娘们摇摆着裙裾在草地上拍照,有的用腰肢倚在树旁和栏杆上,说笑着。

那敞开的窗口,露出灿烂的阳光,她瞥见那些年龄较大的妇女穿着深色的衣服摇着扇子端端正正坐在公园里。那些大妈不停地高谈阔论,格格的笑声,尖叫声和喧嚷声,此起彼落。

她仿佛看见青瑰站在公园的树下,他一头黑发,腰背挺直,焕发着宁静的容光,像太阳一般璀璨。她显然渴望他在那里等候着她,给她惊喜。他对谁都显得亲切动人的劲儿,同她父亲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使花雨嫣更加的喜爱。他无疑有自己的家族特征。

花雨嫣心里嘀咕着:“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更好的男人!”

晚上,花雨嫣参加舞会,她看见了长新,便想起了自己的计谋,打消了对长新的轻蔑心理,向他飞了个嫣然的微笑,这使长新不由得一怔,他高兴得不知所措地把两眼睛朝花雨嫣身上骨碌碌乱转。

花雨嫣即使在跟女伴愉快地交谈时,两只眼睛也在人群里搜索青瑰,她猜测他应该来参加舞会。

周围是一片欢迎的招呼声,长新和洪盈向她走来。其他女伴对她的衣服大声称赞,她很快便成了一个议论的中心,这些声音越来越高,把整个大厅里的喧哗都压倒了。可是青瑰在哪里?

她装得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并一直朝大厅那里笑闹的人群中望着。她闲谈着,笑着,迅速向屋子里,庭院里搜索着,忽然发现一个陌生人独自站在大厅里用一种淡漠而不怎么礼貌的神情注视着她,这使她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觉:一面由于自己吸引了一个男人而十分得意,一面又想到自己的衣服领口太低露出了胸脯而有点难为情了。

他个子高高的,体格很强壮。花雨嫣心想,还没有见过这样腰圆膀阔、肌肉结实、几乎粗壮得有失体面的男人呢。当她的眼光和那人的眼光接触,他笑了,露出一口狰狞雪白的牙齿,在修剪短短的髭须底下闪闪发光。他的脸很黑,一双又黑又狠的眼睛。他的脸上表情冷漠而卤莽,连对她微笑时嘴角上也流露出嘲讽的意味,使花雨嫣紧张得出不来气。她想人家这样无礼地瞧着她简直是一种侮辱,可懊恼自己意没有受辱的感觉。她不知道他黑黑的脸膛究竟是个什么人。两片饱满的嘴唇上那深长的鼻子、高高的前额和宽阔的天庭。

她毫无笑容地努力把自己的眼光挪开,同时他也回过头去,因为有人在叫“卯春”。

这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她正一心想着青瑰,便不去细究了。

“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她笑道。

看得出来,这个卯春很粘人,他决不会露出痕迹来,仍一如既往地用那种稍觉疏远又颇为亲切的态度对待花雨嫣,不会善罢干休。因为他看上去血气方刚,仿佛一副找人打架的神气。

她走过去跟朋友们打招呼,花雨嫣愉快地跟她们交谈了几句,便走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发现自己两鬓流汗。来到大厅,一个羞答答的声音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来,看见了卯春,满头柔软的头发覆盖在白皙的前额上,眼睛明亮。他穿着很合身的青色裤子和黑色上衣,衬衫领口打着很时髦的领结。她转过身来时,他脸止泛起薄薄的红晕,因为他在女人面前总有点怯生生的。像大多数怕羞的男人那样,他非常爱慕花雨嫣这样快乐,开朗而落落大方的姑娘。她回报他的那嫣然一笑,愉快地向他伸出赞扬的手指,使他惊喜得透不过气来的。卯春激动的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握住花雨嫣那双温暖的小手,痴痴地望着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老是把他当做小弟弟看待,又总是那么亲切,从来不肯跟他开玩笑。他经常看见女人跟那些比他难看得多的男人一起调情说笑,巴不得她们也这样跟他闹着玩儿。可除了偶尔一两次外,他跟她们在一起时往往不知道说什么好,总是哑口无言,窘困得难受,便把他撂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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