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军队进犯,周国守将杨志战死,北周皇帝封二皇子宇文源渊为上将军,隋国公杨坚为副将,出战齐国。文渊出征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到南佳他们的耳中,整个宫中都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
文渊和长庚正前往南佳的宫中,算是提前作别。刚进宫门,没想到所有的人都在,南佳、庭芳、玉英,当然还有早就知道这消息的我。
南佳见到文渊,忙上前问道:“这是真的吗?哥哥真的要出征了吗?朝中真的无可用之将了吗?”她还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文渊见她如此神色忧虑,便摆出一副满不在意的姿态来安慰她,道:“只不过是去边境游荡一番,何必如此紧张!”
庭芳在旁边站了良久,最后问道:“隋国公犯的是谋反罪,皇上如此处置,虽说是皇恩浩荡,但以后要怎么警醒天下人,就不怕后来人效仿吗?”
“天下人并不知道隋国公犯了罪,父皇即将昭告天下,隋国公只是一身戎装进入御书房,冲撞了圣颜,虽有过,但罪不至死,是可以将功折罪的。”文渊回道。
南佳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父皇这些天都不肯治隋国公的罪,原来如此!”
“嗯。”文渊点点头,补充道,“所以,关于隋国公的事,我们也无需再多言了,也希望陈公子多多理解!”文渊说着便转向庭芳道。
这话触到了庭芳的神经,他面色沉重地问:“谋反罪都可以姑息包庇,这实在不能不令我暗做猜想:和亲的事情这么久都没有结果,恐怕也是皇上的意思吧?”
庭芳的话说出口,我们所有的人也被他的话惊醒了,除了文渊,面如往常,环视了我们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答道:“这件事需等到我们这帐打完了再来解决,所以还是请陈公子在我朝宫中稍作逗留,容我们先击退敌军。”文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看得出他脸上过于平静,反而让人更加笃定了庭芳的猜想。
庭芳素来是通达明理的,听文渊这么说,自然也不能再过分要求,况且此时他们正面临大敌,自己也应该与人方便,便决定暂时留下来。
人总是盼相聚,聚完又怕分离,到头来,这惶恐还是自己盼来的,若是受不了离散的冷清,便不要期待相聚时的片刻欢愉。可谁的人生不是这样行进着呢?
文渊离开,长庚便也跟着出去了,玉英也随着跟了出去,随后叫道:“长庚。”
长庚便回过头来,文渊也回了过头来,看了长庚一眼,便独自先行离去了。
玉英站在原地,长庚便向他走去,待他走近,玉英道:“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长庚听她这样说,便道:“那就去御花园中的亭子里去吧。”
“嗯。”
他们俩走到亭子中,坐了下来。长庚道:“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二皇子出征,你会一起去吗?”玉英问。
“当然,我的使命就是守卫二皇子。他去战场,我怎么能不随行。”长庚回道。
这回答在玉英的意料之中,并无失落可言,继续道:“那我也要去!”
长庚惊讶道:“不行!那是战场,女儿家怎可去。你还是好好在宫中等我们凯旋吧。”
玉英见他不答应,急了,便道:“没有你在宫中,这宫中还不如战场。这里除了冷冰的宫墙四立,没有一点可以使人留恋的。”
话说到这份上,玉英的情义已暴露无遗。在长庚的心里,向来都是自己守护别人,如今却有一个把自己视为全部的女子,心里虽不是满是欢喜,但也是少有的澎湃。看着眼前这个无依无靠,将自己视为唯一依靠的玉英,心里又是一阵怜惜。
长庚凝重地看着玉英,郑重其事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打胜仗,等着我们凯旋的那天。”
“不行,我要去。为什么清儿可以去我却不能去?”玉英坚决道。
长庚伸过手去,将侧面的玉英正过身来,正视自己,然后道:“你就是你,不需要和别人比!”
玉英听他这样说,果然不像别人那样以身份取人,自己真没看错人。既然他不想自己去,就不要再让他烦心了,但自己又不放心,便道:“那这是你答应我的,一定会好好地回来!”
“好,我答应你!”长庚应道。
虽然有长庚的承诺,但玉英还是不放心,心里暗想:如果长庚就此一去不复返,自己这一生也只会守着他的灵位而终。
爱情就是一汪泥潭,一脚踏进去了,便也就陷进去了,再也不能自拔了。
三天后,文渊带着部队奔赴疆场,南佳站在城墙上目送哥哥离开,从烈日中天到夕阳陨落,文渊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极目尽头,可南佳还是不肯离开。此一去祸福难料,当初自己说过要跟哥哥祸福与共的,如今哥哥奔战沙场,自己却只能在宫里独自偷安。她也想像清儿那样,可以和文渊一起去战场。文渊只想让南佳远离险境,可是被留下来人却要忍受蚀骨之忧。南佳将自己的心一拆两半,一半飞向了哥哥那里,一半蜷缩在自己心中。眼看着南佳这样在城门口静望,玉英知道自己就算上前去劝也是无用的,她知道南佳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与其这样眼巴巴盼望着,不如一起直面生死。只有庭芳才有可能劝得住南佳,对于眼前的这位公主,庭芳之前还有所避讳,可是相处下来,庭芳也发现她的可人之处,也算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对她,庭芳也不再是躲避了。
“站了一天了,回去吧,这样于事无补,就当是不辜负你皇兄的心意吧!”庭芳走上了城头,向南佳道。
南佳听是庭芳的声音,凄凉的心境里忽就有了一丝暖意,回过头来,道:“谢谢!”然后又转头向城楼外看去,接着道:“庭芳,清儿去战场了,你不想随她一起去吗?”
庭芳听南佳这样说,话里有话,怎么会把清儿跟自己搅合到一起,难道是以为自己和清儿之间有什么?这只是自己的妄自猜度,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便只是默不作声。
“你是想去的。”南佳道,“我知道你是想去的,跟我一样,也想去。”
说完南极便转身下了城楼,留庭芳一个人在上面苦思良久。庭芳知道南佳是怎么想的,并没与错。只是时间不对,那个曾经让他心动过的清儿早就不见了,现在的清儿更像是一个朋友,有朋友间很好的不可逾越的界限,而清儿也一直在死守着界限。他知道,清儿的那扇门只为文渊打开。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否认曾经的自己吗?他不能在南佳面前说自己对清儿是光明正大的,至少以前不是,否则,自己骗的不是南佳,更是对自己过往的亵渎。每个人都有曾经,抹不去,要想让它不再那么让自己受牵绊,那就只有营造更好的明天,让明日的光辉照亮往日的阴暗。
文渊的军队已经开拔到了边境,齐国军队早已做好了战略部署,从文渊担任上将军的消息传到齐国的军营开始,齐国已经蓄势待发、养精蓄锐多时,以逸待劳。
齐国探子将文渊受封为上将军,隋国公担任副将军的消息带到齐国,公主高蓝颜和将军明溪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部署,意在攻破周军。
“军师,听说隋国公再次出征了,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进程?”蓝烟问。
军师镇定道:“你且细说来听听,杨坚怎么又上战场来了?”
“上次交战了时候,杨坚的儿子杨志死在了我的手下。周国皇帝念他家与国有功,便只是治了个不敬之罪,贬为副将。”明溪道。
军师点点头,道:“你们觉得杨坚只是不敬吗?”
“这个很难说,很有可能他虽有谋反之心,但宇文邕惜才,顺便让他来对付我们,毕竟杨坚带兵打仗的本事在他们朝廷里是无人能及的,也正是他这一身本事让他活到如今。”明溪道。
蓝烟听出了其中的微妙,道:“既是这样,那杨坚心里定是不服的,又怎会为朝廷卖命,何况这次他又是副将,定不会竭尽全力的。”
军师点了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们这次还是有胜算的。按之前的部署,从此出一半的兵力进攻,足以!”
蓝烟和明溪都点了点头,辞谢后离开。
隋国公杨坚自出征以来,极少与文渊有所交谈。照理来说,身为副将军,应该会经常和上将军共同议事,而杨坚反而与随性观战的宇文赟走得极近,众人碍于他们的关系,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虽说文渊身为上将军,可他并没有实战经历,此次战役,还是得仰仗隋国公。文渊知道自己和隋国公关系紧张,隋国公心里多少对自己还是有些怨恨的,但为了战事,他还是主动去和隋国公讲和。
文渊走到隋国公的帐前,守营的士兵道:“上将军!”
“我有时想求见隋国公,你去通传一声!”文渊道。
“是!”
不一会儿,隋国公便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道:“二皇子这是要折煞老臣了,这天下只有臣子求见主子的,哪里有主子见奴才还需要通报的。老臣有罪!”
文渊忙劝止道:“隋国公休要这样说,你是我朝的国柱,是我国百姓之福。天下人对您莫不敬仰,当然也包括我,所以不敢造次!”
“二皇子要是这样说,老臣恐怕真的要无地自容了。”隋国公道。
“隋国公不慕名利,那我就不再赘言了。今天来,有件事想和隋国公共同商议一下。”文渊道。
杨坚听文渊说有事商议,便不好让他只在帐外站着,便道:“二皇子请帐内议事!”
“好。”
文渊在前,隋国公在后,两人共同走进营帐内,文渊上座,杨坚次坐,下人随后便斟上了茶水。
“不止二皇子有何事?”隋国公问道。
文渊先是行拜谢之礼,隋国公虽不解,但也没过于惊讶。
“我本是晚辈,平日只是仗着父皇的恩泽才享受尊荣。朝堂之上的事尚且不同,更何况兵家大事,是在有愧上将军之名。今日有议事恳求隋国公,战场上的事情还是要劳烦隋国公多多费心,这里没有上将军副将军,只有前辈与晚辈之别,一切是由皆由隋国公做主,宇文源渊绝无不从的。”
隋国公见文渊说得如此恳切,况且旁边还有士兵听着,倘若自己不答应,难免又多了条藐视皇子的罪名,便答应道:“为将者,护国安民。哪里还需要二皇子这般嘱咐,下官自会尽心竭力,在所不辞!”
文渊再次拜谢,道:“有隋国公这句话,是我举国百姓之福矣!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隋国公起身送别文渊,道:“二皇子慢走!”
文渊刚走,宇文赟便从帷帐里便走了出来,向隋国公问道:“岳父大人真的打算为二皇子尽心竭力打赢这场仗吗?”
隋国公从帐门口目送走了文渊,便缓缓回过身来,听到宇文赟这样说,听着也没有做声。宇文赟反而更加着急的。
“岳父大人切不可应了他的要求,打赢了这场仗,功劳全是他的,于您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当初要不是他,我们的事情又怎么会暴露。”宇文赟道。
“那你爱的意思是要眼看着自己国家的疆土任他国铁蹄的践踏?”隋国公反问道。
宇文赟被他这话塞住了,吞吐道:“那倒不是,我们不打赢,但也可不败,就这样耗一阵。”
隋国公没有做声,宇文赟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脸上露出了令人鄙夷的笑容。隋国公自己心里清楚,身为将领,不能大胜仗就是耻辱,可是,以他如今在皇上眼中的位置,打了胜仗也不一定就是荣耀,宇文赟的话虽然算不上什么箴言,但也道出了他心底的那一点晦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