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帝犯的错
文/羽情
(第二十二章)
红尘里,我是谁?
***
一江明月,回首少了谁。一杯浊酒,相逢醉了谁。
一年春事,桃花红了谁。一眼回眸,尘缘遇了谁。
一点灵犀,真情赠了谁。一句珍重,天涯送了谁。
一番萧索,鱼书寄了谁。一帘幽梦,凭栏念了谁。
一夕霜风,雪雨遣了谁。一声低唱,才情痴了谁。
一种相思,闲愁予了谁。一丝暇想,丢眠为了谁。
一折新柳,折枝送了谁。一曲旧词,柔情赋了谁。
一声轻叹,翘首盼了谁。一缕青丝,白头为了谁。
一把心锁,钥匙系了谁。一炷焚香,阑珊寻了谁。
一调弦乐,知音觅了谁。一声横笛,空楼锁了谁。
一场别离,红颜瘦了谁。一阶苔青,幽阁走了谁。
一世浮生,轻狂负了谁。一抹嫣笑,风情撩了谁。
一度春梦,柔情许了谁。一池秋水,红尘扰了谁。
一弯残阳,浮云乱了谁。一席浅吟,残墨遣了谁。
一尺青丝,鸢尾系了谁。一阁空忧,怨断悔了谁,
一场情痴,姻缘给了谁。一把花锄,洒泪埋了谁。
一扇南窗,凝眸望了谁。一叶兰舟,烟波别了谁。
一场消黯,离怀苦了谁。一弯明月,今夜醉了谁。
秋风萧索的刮着窗棂,夜晚的空气清清凉凉,秋雨轻飘飘的、不着边际的飘洒着。这幢西式洋房里,于燕燕正在钢琴上高歌,乐声泄出了门窗,夹杂著无数的欢笑和叫闹,把冷冷的夜唱活了。
王鸿开着车不慌不忙的从街道上踱了下来,咖啡色的皮夹克上映着水光,浓密而略嫌零乱的黑发湿漉漉的带著几分闲散,他满不在乎的踩进地上汪着的雨的水潭中,那泥泞的脚和它的主人一样,有着特有的洒脱和满不在乎的味道,用充满自信和优越感的步伐,稳定的走过大街,转进一条宽宽的巷子。他停在这个大门的前面。他伸手按了门铃,靠在门柱上等待着。
门开了,一个装束得很整洁的漂亮的小女孩子好奇的打量著他,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里面灯烛辉煌的里面,和大厅前悬满彩色小灯泡的客厅。显然也经过一番布置,一棵棵冬青树上全悬著小灯,连扶桑花的枝桠上,也拖著长长的彩条。屋内人影憧憧,钢琴优美的旋律也涌了出来。
王鸿不自觉的感染了那份欢乐气息,而微笑了。
“叔叔,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位小小的大约四、五岁漂亮的小女孩儿,她用一副怀疑的神色问。
“我找于燕燕啊!”王鸿笑着回答小女孩。顺手摸摸她的头。
女孩儿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你是她什么人?找她干什么?”小女孩儿满眼的疑惑的问。
“我是和于燕燕的同事和最好的朋友,小姑娘,你是谁呀?”
“妈妈,有人找你!”小女孩大声向屋里里面喊。
王鸿有一秒钟的眩惑,面前的小女孩有种与他亲近似乎他认识的感觉,令人心跳的加快感觉,小姑娘那两道过分浓黑的眉毛底下,是对飞舞着的长睫毛和炯炯迫人的黑眼珠,一件黑色套头毛衣,短短卷卷的短发,像个洋娃娃,红色的缎质圆裙上,缀着无数小银片,她迎着灯光的眼睛闪闪烁烁。她像一头小野豹。王鸿迎视着对方肆无忌惮的视线愣了!
燕燕从屋内冲了出来:“哦,王鸿,我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丹丹。丹丹叫王叔叔。”
王鸿笑了:“好漂亮的小姑娘!”顺手把给燕燕的玫瑰花给了丹丹。
丹丹把玫瑰扔到一旁:“妈妈!”
丹丹的喊:“妈妈你在干吗!”
“我怎么了?”于燕燕警示的向点点翻了翻眼睛:“赶快玩儿去,”
“哼!”丹丹挑起了眉毛,转身就向卧室内的床上扑去。“啪!”的摔上了房门。
燕燕一把没有拉住她,急急的说:“别!别闹,丹丹!给王叔叔看了笑话!”
屋内传来丹丹的声音:“你们不要我,可以让我走!”
王鸿歉意的说:“看,我不知道你的女儿在这里,没有给孩子买礼物,今天是圣诞节,我出去一下。”说着快步走了出来,开车直朝着最豪华的商场飞驰。
半个小时,他回来了,手里大盒子小包包的提着。敲敲门,出来的还是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丹丹,妈妈呢?”
“妈妈去买菜了,我们在家里面过圣诞节。”
她怯怯的说:“叔叔,刚才妈妈批评我了,对不起,我不该扔掉玫瑰花,不过我已经把它们都插在花瓶里了!”
“不要道歉丹丹,叔叔不生气,是叔叔错了,今天是圣诞节呀?MerryChristmas!”说着把手里的包包、盒子都打开,丹丹高兴的和他一起拆着盒子。
“啊!好漂亮的芭比娃娃!”丹丹兴奋的叫着:“啊!这是泰迪熊!还有加菲猫!”
天呀!还有那么多她爱吃的东西德国的巧克力、还有那么多漂亮的裙子:“王叔叔,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对,是叔叔专门给你买的!”
丹丹幸福的笑着说:“叔叔,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你等着。”她飞快冲进自己的小房间,手里拿着一幅画:“MerryChristmas!”王鸿拿起画看,幼稚的画出自小女孩的手;一个怪怪的男人和女人中间有个大头娃娃,旁边幼稚的笔画在旁边写着:幸福!
王鸿半天心里酸酸的说不出话来。
丹丹说:“叔叔,我的爸爸死了!姓刘的爸爸不要我了,也不要我的妈妈,他说我不是他的!我和我的妈妈就搬出了他们家。”说着,丹丹的小脸蛋上泪水纵横,眼睛大大的睁着,头发沾着泪水,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
王鸿眼睛湿润了:“谢谢你丹丹!”
他激动的抱起了丹丹放在脸上亲着:“好宝宝,你告诉叔叔你今年几岁?”
“我二月八号就满五岁了!”
王鸿一下子脑子“轰”的一声;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孩子!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此时只有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孩子!
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燕燕!这么多年你们怎么过的?
但是,今天他不想说穿,怕孩子和燕燕接受不了,因为燕燕一直瞒着他,肯定是恨死他了。他要给自己创造一个赎罪的机会。一个对她们母女的补偿,给她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被迷惑了,他斜倚在窗棂上,不动,也没有思想。时间似乎停止了。他呆呆的依然伫立,心中恍恍惚惚的重复着他和燕燕曾经的每段一时间,愁肠百转,而不知身之所在,拿起酒柜上的白兰地狂喝起来!
忽然间,有个人影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同时,他手中的酒杯被人取走了。他一惊,回过神来发现燕燕正拿开他的酒杯,用颇不赞同的眼丕静静的望着他。燕燕回来了,
“哦!”她凝视着他:“你喝了太多的酒,”
她把杯子送到桌上去。“只有弱者才借酒浇愁。”
他一震:“你怎么知道我是借酒浇愁?我根本无愁可浇!”
“是吗?”她慢慢的走回到窗边来,望着他的眼睛,轻缓的摇了摇头:“不用欺骗你自己,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忧郁的一个!”他再一震,眼光就锐利的投注在她身上,她穿着件纯红色的绒质长裙,优雅高贵,长长的卷发垂肩,面颊红润,眉毛浓而挺,眼珠深而黑,那下巴的弧度是美好的,而那面部的表情,却在柔和中混合了执拗。是的,执拗,这是个执拗的、坦率的、倔强的、任性的女人。丹丹长的也是这个样子。她的刚强和坚毅,但,这样一个刚强的女人,怎会唱出那么温柔甜蜜的歌曲?怎会对一个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的小孩子,付出那么深挚的热情?是了,在这刚强的外表下,必然藏着一颗善良而热情的心,不止善良和热情,那颗心还是敏锐细密而易感的!他们和孩子在一起吃了一顿非常满意的晚宴,是他和燕燕一起做的饭。吃完饭丹丹就睡了。很久盼望的幸福竟然来的这么快和仓促。
“不必盯着我看,”她直率的说,眼光调向了窗外的星空。
“我知道我服装不整。”
“不是的,”他仓促的说:“我在看——你具有多少种不同的性格和优点!”
她的脸微微一红:“你的恭维话和你的骂人话同样高明!”
“你也是!”他们相视了一眼,王鸿微笑了笑,又看窗外。
“我们办个交涉,”他的笑容收敛了。
显得严肃而庄重:“你设法把丹丹户口办回来,于情于理你都欠了孩子的。然后,你把丹丹送到全市最好的学校里来,这孩子需要朋友,需要教育,需要和她同年龄的孩子在一起!”
“好的,是吗?我不会说的!”燕燕叹口气,没有完全屈服在他的“理性”之下:“我不会听你的安排!”她再看了他一眼。
“随时你有需要,都可以把她送到我家里来,我给她请家庭老师和保姆,更乐于帮你照顾她。即使我不在家,你一样可以送她来,我母亲和我姐姐都会照顾她的!”
燕燕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而你做这些只是同情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她忽然正视着他,单刀直入的:“她父亲去世了?”
他惊跳,刚刚恢复血色的嘴唇又倏然间变得惨白了。温和与宁静迅速的从他脸上消失,他的眼神立即阴鸷而凶猛起来,狠狠的盯着她,他用嘶哑的声音,恼怒的、激动的低吼:
“谁告诉你她父亲去世了?”
“哦?”燕燕惊愕的睁大眼睛:“她父亲没有去世吗?那么,对不起。”
“谁说的?”她愤怒的问:“谁告诉你的?”
“是丹丹自己说的。”他顿时泄了气,把身子靠在玻璃窗上,他显得疲倦、苍凉、而颓丧。
“如果丹丹的父亲活着呢......。”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眉毛虬结着,呼吸沉重的鼓动了他的胸腔,他咬咬牙,咬得牙齿发出了响声。
他凶恶而阴沉的低吼:“我说过他还活着吗?”
燕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迎视著他的目光,她摇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她气得挺直了背脊。“你——莫名其妙!”
她骂了一句,把长发往脑后一甩,她转身欲去。“等一下!”他伸手拦住了她。
“你是怎么回事?”她忍无可忍的喊:“你暴躁易怒,乱发脾气,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喜怒无常,希奇古怪莫名其妙!”他眼里闪着泪光:“我不知道!我不说了,过去的那个王鸿的确死了,所以我不配和你说话!”
他点点头,让开身子,面对著玻璃。他用手扶着窗子,眼光怔怔的凝视着窗外那些闪烁的灯光,忽然下决心似的,低沉的,他的声音像来自深谷的回音,森冷、绵邈、而幽邃:
“我认识你的那一年,我们不过是不懂事的孩子。很奇怪,你会发狂般的去爱一个孩子,我们都太年轻了,而你是个好年轻好年轻的小姑娘。但是,我已经伤了你那么久,我后悔的实在等不及了,我看见了丹丹,我喜欢她我要做了她的父亲,你是我的太太。我们这一代都是耽误的一代,我变成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我的父母家人,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我身上,众望所归,三年后,拿到了大的公司董事,但我孤独,我现在才发现我只剩下了后悔,”
他燃起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窗外,烟雾扑向那玻璃窗,把窗子蒙上了一层白雾:
“你受的苦想尽了各种方法隐瞒我,当我对你信而起疑时,才知道我……”他的声音咽住了,深吸着烟好一会儿,只是站在那儿吞云吐颜半晌,他才低语了一句:
“算一算自从分手后,聚少离多,我相信一定可以弥补这些年来的亏欠。”他又接着再吸了一口烟,声音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燕燕站在那儿,呆望著他的背影,他很简单,但是,她却觉得自己被感动了,被他语气里那种眷恋的深情和无可奈何的凄怆所感动了。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哑哑涩涩的,她竟吐不出任何声音。好一会儿,他骤然回过头来,眼圈红红的烟雾罩着他,他整张脸都半隐藏在烟雾里。
“好了!”他简捷的说:“我可以走了。”
他阴鸷的凝视她:“我已经失去了控制,一定要你成为我的妻子,难道我还不能和你及你的女儿在一起吗?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他走到桌边,熄灭了烟蒂,再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她迅速的把手压在那杯子上,他抬眼看她,他们两人对视着:
“丹丹是需要一个清醒的父亲啊。”她低语。
他放开了酒杯望着她。然后,他坐进了沙发里疲倦的伸长了腿,把头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室内有一段时间的沉寂,曙色不知不觉的染白了窗子,她忽然惊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竟在这和他家中待了一夜?她对他看去,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深秋的临曦,夜凉似水。她迟疑了一会儿,就悄悄推开走廊里的一扇门,卧室床上,整齐的摺叠着毛毯,她走进去,从床上取了一条毛毯。忽然间,她怔住了;在床头的镜子里一个好年轻好美的女子长发飘飞,那女人在笑,笑得好甜好美好妩媚。燕燕她仔细的凝视这女人;明眸皓齿,巧笑嫣然,风姿万种而媚态横生。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美丽,怪不得王鸿飞对她这么一往情痴而念念难忘。为什么有情人不能长相聚首?为什么一切这样竟天不假年?她仰首望望天,一时间,竟恨起命运的不公平和上帝的无情了!怎样一份斩不断、理还乱的深情呵!她轻轻的叹口气,抱住毛毯,折回到客厅里来。悄悄的移到沙发边,她打开毛毯,轻轻的盖在王鸿身上。他的头侧了侧,发出一声模模糊糊的呓语继续沉睡,她站在那儿,静静的凝视了他一会儿,他睡得并不安稳,那眉头是紧蹙着的。难道连睡里梦里,他仍然“攒眉千度”吗?她再叹了口气!
天已经完全亮了,她摔摔头,竟不觉得疲倦。在这一夜里,她彷佛长大了不少,究竟为何她好像改变了对王鸿的看法?最起码,她了解了两句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