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赢谁赢,我是陪你来看热闹的,他们赢了输了关我屁事儿。”左小楼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漠然道。
“一个是‘当世人屠’,一个是‘玉阑干’,这天下第一刀和第一剑过招,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看?”夏侯倾倾兴奋地问。
“看?看什么呀?俩疯子打架,把全扬州的人也都弄疯了,很有意思吗?”
“嗯,倒也是,得像有些人,打一辈子架也没人知道他是谁,那才叫有意思!”夏侯倾倾点点头,斜眼瞥着左小楼。
“嘶——我怎么了我,我我,啊——是,我是名号没多响,比不了人家,可真动起手来,也不见得比他们差到哪儿去!”左小楼不服气道。
“别这么说,你嘛,其实名号也挺响的!”夏侯倾倾忽然转眼望向不远处一桌的客人,笑嘻嘻地说道。
“嘿,看见没,那边的妞儿可是天下第一美儿,苏州夏侯家的千金,夏侯倾倾!”
“哦?是吗!那旁边那个一脸穷酸的矮子是谁?”
“他你都不知道?‘吃喝嫖赌’左小楼!”
“呦,就是他呀,我听说过,这人身手不怎么样,可混吃混喝的功夫那绝对是这个——”说话的酒客说着就翘起一根大拇指来。
你奶奶的“吃喝嫖赌”!
左小楼听着两位酒客的交谈,咬牙瞪着夏侯倾倾。
“哈哈,哈哈哈!”夏侯倾倾忍了半天,还是笑出了声。
“听说这小子傍上夏侯家这位姑奶奶有些年了,你说她怎么就那么不开眼,看上这么个东西。”
“嗨,好肉都在狗嘴里。”
“孙子!有完没完!”左小楼实在忍不住邻座酒客的“窃窃”私语,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
“哈,哈哈,左公子,见谅见谅,聊会儿天儿下酒,声音稍微有那么点儿大,海涵!”刚才把他损得最狠的那位酒客拱拱手,一脸的“歉意”着实“真诚”。
我他妈是茴香豆还是熟牛肉啊你拿我下酒!左小楼心想。他虽然一腔愤恨,可到底为这么点儿屁事儿闹起来也不值,扒坟掘墓挫骨扬灰似的瞪了那孙子一阵儿,也就坐下了。
“你是猪头肉!”左小楼刚一坐下,就看见夏侯倾倾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回答着他。
“我说——夏侯姑娘,您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不如我就把‘那件事儿’透出去,啧,君子坦荡荡,是吧?我还是别为了您的名声自毁前程了我!”左小楼怒极反笑。
“啪!”夏侯倾倾干脆利落地猛然一拍桌子,一脸就此打住的表情道:“别!我是女子,您才是君子。女子小人难养,君子您多担待!”
她似乎是被左小楼捏住了什么把柄,刚一说完,又道:“我看,还是丁不哭赢面儿大,人家那刀法没他妈那么多花哨,出刀就见血,砍出去就是条人命,一会儿我去押他五千两,赚了咱俩五五分成——”
“你七我三也行——”她想了想,补充道。
“算了,我不要了,都给你!”她咬咬牙,又补充道。
左小楼小人得志似的笑了起来,笑得直把他把进门以来所受的气全忘了,才停下来,说:“不必,姑奶奶您要真想聊表歉意,少点几道我当了裤子才吃得起的菜,好歹给我剩点儿,我还留着娶媳妇儿呢!”
“得!是个爷们儿!左小楼,爷爷就喜欢你这点儿——”夏侯倾倾说着挥了挥手,喊道:“小二,再上坛你祖宗死时候埋的花雕!”
要是有一天他能有辙治了夏侯倾倾,那就快他妈离山无棱天地合不远了,左小楼想。
“我是真觉得沈香亭这回赢不了,咱就说说这回比武定的日子吧——七月十五,这是丁不哭定下的吧?什么意思?那就是说——沈香亭,爷爷趁鬼门没关送你进去!咱再说地方——水仙楼,这是沈香亭定的吧?你说这么大事儿他定在一窑子楼顶,这不是作死这是干嘛呢?”
酒和菜都上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小二他先人过世时藏下的,但价钱也足够左小楼心疼半年的。夏侯倾倾蹲在椅子上,一边儿喝着酒一边儿张牙舞爪地议论着这次比武。
“沈香亭吧,人虽然有点娘们儿,功夫还是实实在在的,别看招式花哨,那‘一剑羞明月,只影笑西风’的剑法和轻功不是吹出来的,再者,你以为他把地方选在水仙楼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他那些相好的窑姐儿看?别扯了,他常年长在那窑子里,谁能比他再熟悉水仙楼的地形?”左小楼想想这回自己不管怎么着也得出回血,倒也想开了,安心地喝酒吃菜,陪夏侯倾倾聊了起来。
“要说这沈香亭,爷爷倒见过一回,人是真他妈漂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看得爷爷都有点儿动心了。”夏侯倾倾一口菜一口酒,喝得双颊潮红,媚眼如丝。
“啧,那不正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姑苏夏侯、扬州沈家——咕隆——三大世家里你们两家联姻,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将来再夫妻同心,横扫武林,谁拦得住?”左小楼叼着杯子说。
夏侯倾倾柳眉一凛,道:“嘿!我说左小楼,你这连哄再骗撺掇我赶紧嫁出去,你好青衫白马自在江湖是吧?爷爷我就他妈不嫁——”她说着,又挥起手来。
左小楼赶紧拉住她的手,心知再晚一点,掌柜他祖宗死时埋下的酒也得给眼前这位爷爷上了供,他一脸谄媚地说:“嘿嘿,我这不是辨析曲直陈说厉害么,呵呵,只是个建议,终身大事这种事儿,当然还是得姑奶奶您自己做主,是吧是吧?”
夏侯倾倾白了他一眼,转脸又笑着说:“不过——要是把他沈香亭给——”她挤挤眼,横掌作刀,比划了一下,接着说:“爷爷就真嫁他。”
“嘶——别说,这还真可以考虑考虑!唉,就是我不认得丁不哭,要是有交情,我就请他十五那天一个失手——”说着,左小楼也伸手比划了一下,“诶嘿!帮沈香亭来个痛斩情根,然后你再一嫁,皆大欢喜,我这颗悬着的心也就能放下了……”他手抚胸口,一脸安然。
“放心,你没那交情,这辈子,爷爷祸害死你!”夏侯倾倾一口酒饮下,微笑着说。
沈香亭你他妈要是个天阉该多好!
左小楼想。
“没戏,有个姐儿都给他生了对双棒儿了。”夏侯倾倾夹了口蟹粉狮子头嚼在嘴里。
染上花柳烂没了也好!
左小楼点点头。
“扬州沈家有的是钱,什么破病瞧不好。”夏侯倾倾把狮子头咽了下去,曼声说。
左小楼一脸悲凉,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遇上这么一位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姑奶奶。
夏侯倾倾看了他两眼,含笑端起杯来说:“来吧,‘分曹射覆烛灯红’吧!”
左小楼苦笑着摇摇头,拾起酒杯道:“唯恨‘身无彩凤双飞翼’!”
两人一饮而尽,可夏侯倾倾还是不依不饶,她扬扬眉毛,说:“长了翅膀想去哪儿?‘蓬山此去无多路’,你还是‘宓妃留枕魏王才’的好。”
“得,姑奶奶,我读书少,我认输,成了吧!”左小楼拱手作揖道。
夏侯倾倾心满意足地笑了一阵,也不知道是喝到了兴头儿上,还是刁蛮性子发作,她忽然说:
“你说,咱俩要砸了他们的场子,是不是挺好玩?”
“怎么砸?您一挂流星锤盖过天下一刀一剑?你让这武林同道江湖群雄脸上怎么挂得住?”正低头夹菜的左小楼翻了她一眼。
“啊哈哈,我那挂流星锤也不见得能赢得了他们。”夏侯倾倾挠挠头,讪笑着说。
“嘿呦!咱们夏侯姑娘还有说软话的时候?”左小楼夹了一大口菜嚼在嘴里说。
“你奶奶的!瞧不起爷爷的功夫咱俩就比划比划!”夏侯倾倾狠狠地瞪他一眼,“我是想说——这么大的热闹,咱们不凑凑合适吗?”
“怎么凑?”
“嗯——沈香亭是没什么意思,我听说丁不哭这人挺好玩,咱俩会会他去!”夏侯倾倾一边说着,一边就抓起酒坛仰头喝尽,站起身来。
“那他妈是‘当世人屠’!你找谁玩不好,非得找他玩?再说上哪儿会去?你知道他在哪儿?”左小楼看着她。
“自然有人知道!”夏侯倾倾一手抄起流星锤一手扯起他就走。
“你急他妈什么,我结账去——”被扯着的左小楼没好气地说道。
“结个屁!真当爷爷就这么便宜了你——掌柜的,接着,够了吧——回苏州,绮香楼那顿是你的!”
“夏侯倾倾!你不把我家底儿折腾干净了不解恨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