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倒何妨】若叶知秋x若叶凝雨
说起若叶家的机关术,应是黑海无人不知的存在。
若叶知秋每每看向废弃的若叶家机关城,总还觉得,似乎若叶家随时会再次振兴。
那样古老的氏族,那样精巧的机关,怎会一夕之间,就成了过去。
想当年若叶尚未凋零,他虽不是若叶家的家主,但却是背负了许多人期许已久的,难得一见的奇才。机关术的关窍在他,如唾手可得。而他天生喜欢乐理,绕梁三日的笛音,更是若叶家口诵相传。
他不以谦谦君子自居,虽不至于自视过高,却从不拒绝他人的赞赏钦羡。同族的若叶凝雨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叫了他一句“艺术家”,他觉得这是个好定位,却也欣然接受。
那是个雨天,他一贯是没什么朋友的,约莫是同龄人也都是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屡屡被他挫了锐气,便不喜与他同行。他一个人,一身黑衣,坐在树下吹笛,看着路上的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撑着伞很是要好的一同去吃饭,心里微微一滞,发现自己连要好的朋友也无,便心里一阵空落,只在口上不认输,“俗人,这么有意境的雨天,就该做点有意境的事情。少吃一顿饭会死吗?”
忽的潇潇雨变成了临盆大雨,冲去了他桀骜不驯的气场,在狂风大雨中变成了落汤鸡。一把伞撑在他头上,“艺术家,笛子吹得不错。愿不愿意赏脸,陪我这个听曲人,吃一顿[不吃又不会死]的饭?”
说话的人穿着鲜艳的粉紫色衣衫,却是个个子高瘦很清秀的青年,“若叶凝雨在此听曲许久,虽是俗人欲做俗事,是否愿意并行?”
若叶知秋觉得来人有趣,却拉不下脸说自己终于遇到知音,佯装思考片刻,“这么女气的颜色,你穿了还蛮好看,有点山水画的艺术气息,也罢,我赏脸就是。”
若叶凝雨笑笑,便和他共撑一把伞,两人融进了人潮里。找了间有好菜色的酒肆,吃吃喝喝,便聊开了。等到酒足饭饱,雨也停了,两人都有些许醉意,互相扶着摇摇晃晃走出了酒馆。
凝雨醉得轻些,笑说若叶知秋这样的艺术家,淋湿了一身衣衫又在街上摇摇晃晃的走,看起来好生潦倒。
若叶知秋轻哼,借着酒兴豪情万丈道,“若叶相依浑似醉,潦倒何妨。”
他说的是和凝雨两个若叶家的族人互相扶持向前,偏偏酒醉影响发挥,若叶两字听起来有些模糊。
凝雨故作不知,重复了一句,“是,艺术家好诗性,落叶相依浑似醉,潦倒何妨。”
“是若叶不是落叶。”
“是,我知道落叶不是若叶,落叶知秋。”
“若叶知秋!”
“唔,落叶知秋。”
“麻烦死了!都姓一个姓,直接叫名字不就好了吗?凝雨你说是不是?”
那次抬杠的最后,两人便直呼其名,又成了关系最好的兄弟。每每家族的长者指点青年一辈如何精进机关术,他总是拉着凝雨一并四处玩闹,从不参加,而是单独助若叶凝雨研习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武学——凝雨成兵。
凝雨谢过他的时候,若叶知秋气得几个时辰没有和他讲话,坐在树下吹了许久的笛子——他觉得,好兄弟,是不该说谢的。
幸好凝雨听见他肚子发出了咕咕叫的声音,二话不说笑着拉上他去吃饭,说无以为报,就用一顿饭请了。这才缓和了气氛。不过其实若叶知秋本也没有生气,有个凝雨那样性格温和相貌好看聪明懂欣赏的朋友,他偷乐都来不及。
现在想想,和凝雨的感情大概就是从那句“艺术家,曲子吹得不错”开始的。凝雨的笑容让他有了人生第一份友情,也是唯一一份友情。
只是,若叶家陨落之后,凝雨的脸上再没有笑容。灭族的仇恨带走了那个温和的凝雨,他话渐渐少了,越发严肃了起来。那身鲜艳的粉色衣衫,穿在他身上,有了最冷的刺目感。
若叶知秋坐在机关城的废墟高空,雕刻着枯萎的苦蛮花树。
若叶家的凋零枯萎,全是阎王造成。
他和凝雨,依旧沿用了若叶的姓氏。凝雨说若叶家的仇要有人报,便去了国相千玉屑处伺机,那个最接近阎王的人,定能给他机会。
而他,便独守若叶家的废弃空城。吹着叶笛,苦练刀法。等待着复仇的那天。
总有一天,若叶家会复兴,他定然可以见到凝雨的笑。
可是直到凝雨被一剑断首的时候,他也没等到那人的笑容。
浑浑噩噩的为他立了坟,他借酒意麻木了心头的凌迟痛觉,依稀觉得凝雨还是当年的雨中含笑青年,与他共撑一伞,斜倚侧首。
他将头像旁侧靠去,触到的是冰冷坚硬的墓碑。
或许再不会有人,对孑然一身的他那样笑笑,说他“笛子吹得不错”。
他靠在碑前,吞下一口酒,复念起了那句曾经被刻意读错的诗号:
落叶相依浑似醉,潦倒何妨。
且自更饮一杯酒,天涯无处觅知音。
秋天没了雨,醉了亦是沉痛。
可还会有人,坐听我的笛音,如你温和一笑,开我心门?
他在墓前烂醉如泥。
既无落叶相依,潦倒,又何妨?
【绝胜柳狂】知秋x若梅
若叶知秋记不清在挚友凝雨的坟前站立了多久,只是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一坛酒。
那姑娘有着清秀的面容斯文的举止,性子却格外豪爽。
她一坛醉忘愁,让他一饮解千愁,也记住了如那酒一般甘醇凛冽的女子。
白雪不落·凛若梅。
她半开玩笑地叫他落叶知秋,故意看着他急着纠正,是若叶不是落叶。终将那苦大仇深的一张脸牵扯出了少年人的表情。
族人全部灭亡的悲凉,被她带着三分朝气三分酒气三分侠气的温暖涂上了保护层,停止了难抑的心痛。
剩下的一分,是她惊为天人的清艳面容,让他情窦初开。
而她心里早住着另一个少年,他总是欢喜明媚的笑着,一身白衣和他的黑袍形成强烈对比。大概是那笑容太温暖,便引得她心向往之。
白衣少年的真实身份,是佛谜心怀铅,森狱阎王的十九子。
而阎王,是他若叶家凋零的原因。
他本能的,欢喜不起来。
霜雪般的白梅,怎能容流淌着阎王污秽血液的人玷污?
另一个声音对他说,你也是森狱之人,她是天疆的宗女,你同样配不上她。
何必找借口,你就是,单纯的喜欢她。
所以,“不要喜欢他,若梅。”他在心中默念,“你回过头来,有我。”
他这样想着,却张开嘴不知如何表白心迹。自小被奉为若叶家的天才,他从未对哪个姑娘动情,未料初战便告不了捷。只是掏出了叶笛,吹了一首惆怅的曲。不意她也同样喜欢音乐,用长笛与自己合奏了一曲。
曲终人未散,她嫣然一笑,“你笛子吹得真好。叶笛的形状好奇特,可以教我吗?”
不知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他看着她朱唇贴在叶笛上,方才他碰触过的地方,微微红了脸,随即带着温柔笑意看着她笨拙的试图吹响叶笛。
他明里暗里的示意她,这笛子,是要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吹响。**的眼神里,有太多自己都嫌肉麻的情愫,只差没一句话点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我对你,便是那种思慕之情。”
而她却只当他是兄长。
他们拜过天地,却不是行夫妻之礼,而只得了个大哥的称谓。
他唯有,一直陪在她身边,陪她潜入黑海森狱,留在天疆为她打造苍天佑护——只求你终有一日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知道你早已心有所属,但,我可以等。
我知道初次动心刻骨铭心,但,我可以取而代之。
原是我认识你晚了,腊月寒梅开的最盛的时候,绿柳还没发芽。
然而给你幸福的信心,我比任何人都坚定。
可是,原来她那聪明的脸蛋下,心思真的那么迟钝。
最后,她还是叫他大哥。眼泪从她脸上簌簌落下,她穿着嫁衣的样子在眼前模糊。留下的是一句未能说出口的遗憾。
我不想做你的大哥。
若梅,我喜欢你。
他留给她回忆,
他留给她柳叶笛,
他留给她苍天佑护。
他留给她很深沉的爱。
她依旧笨拙的试着吹响那只叶笛。
一点点,她在学着,将那份迟来的感情弥补起来。
一日日,他在等着,把那些无尽的遗憾忘却下去。
且在黄泉路上等你。
无论生死,当你能吹响柳叶笛的时候,我等你叫我一声夫君。
一曲高歌,是他永久的耐心等待。
她终于来见他。
奈何桥畔,被等待太久的若梅,穿着当年他来不及好生端详的大红嫁衣,她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冷冬过后,真的会迎来暖春。
那朵带着酒香的寒梅,终于在并在了柳叶的边上,白梅绿柳,春风得意。
最后的最后,她带着一分羞涩,叫了他一声夫君。
他终胜过了时间,胜过了那个白衣少年的温暖笑容。
悠悠的漫长岁月终结处,他**高歌,在幽冥深处轻狂如旧。
十殿阎王斥责他狂妄,他昂首挺胸,谈笑风生,道:
悠悠岁月谁高歌,绝胜柳狂。
我本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