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了,莫氏满门抄斩至今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坐上这龙椅也快一年了吧?旁边的案几上是大臣们刚刚送来的奏折,可是他却无心翻看,天气越来越冷,而他的心却早已冰封!
“陛下,该用晚膳了!”一旁的侍从开口提醒他。“又到晚膳了么?”君北宇喃喃低语,这么快一天又过去了呢:“去中宁宫用膳!”挥了挥手,也不等侍从拿外衣便走出了书房。沿着那条刚刚铺就的石子路,向历代皇后的寝宫中宁宫走去,跟在后面的侍从们无不叹息:若是换在其他朝代,皇帝日日去中宁宫用膳,那是帝后鹣鲽情深,可是他们这个皇帝登基近一年,却是一直未立皇后,甚至是妃嫔也是一个都没有啊!每日去华美却空荡荡的中宁宫用膳,就寝,还特地用五彩石子从上书房铺了一条石子路直通中宁宫...瞎子也看得出来,他们的新皇心里藏得那个人是谁了!
君北宇静静地坐在中宁宫的大殿里,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那些曾经是她最爱的食物,然后一切又回归于安宁!远远地,一袭华服走近的少妇看着这个深思悠远的少年皇帝,深深叹息:“小宇—”“母妃!”对这个虽是莫家人却对君家忠心耿耿的俪太妃,君北宇并没有牵怨于她,更何况她是她的姑母,是她最喜爱的姑母!“大臣们还在给你上折子吧?”俪妃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可是她知道他懂的,那些逼着他立后册妃的奏折早已堆满了上书房,而这个话题也成了每日早朝必提的事情,可是君北宇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过,他只想用这三千佳丽换一个笑语如嫣的她!“小宇,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我知道,可那又如何?”君北宇抬头看向漆黑的夜幕上那轮明月:“母妃,我一直都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怪过您,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这不是我会伪装,而是我知道父皇爱的从来都是您!我的母亲只是因为父皇无法爱她才选择一死的...”俪妃怔怔地看他,她一直以为他是介怀的,只是从来不说。“我不想娶别的我不爱的女子,那无论是于我于她,还有她,都是一种折磨...”君北宇低头,苦笑:“虽然,她再也感觉不到...”
俪妃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用的:“小宇,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的!”目送着俪妃远去,君北宇转身向寝宫走去,这座中宁宫是他在登基后花了半年时间重新修建的,他还记得她曾经兴致勃勃地在工地上指手画脚地发表着她这个未来入住者的建议,可惜还未来得及竣工,她就不在了...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过去了,是啊,早就过去了,她不在他身边已经好久好久了!“来人,明日去莫府旧址!”“可是陛下,莫府的翻新还没有完成啊!”“朕只是去看看...”去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再看最后一眼,就最后一眼,嫣儿—
那三天三夜大火毁去了莫家的一切,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唯有留下那个在凄冷的清宁宫孤独度日的俪太妃。莫府翻新的旨意是在莫家被灭三个月之后下来的,毕竟是刚刚登基的新帝,对着曾经战功赫赫的莫将军还是要抱着仁慈之心的,况且君北宇心底也是愿意这样的!翻新工程已经进行了将近五个月,大半建筑已经盖好了。“陛下,莫府的屋子已经基本完工了,装修工程也快接近尾声了!”“陛下,您该再等半个月来的,到时候就是竣工仪式了!”“竣工仪式,朕就不来了,由俪太妃来主持就好!”君北宇坐在正厅上看着下面站着的监工,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怀缅她了...
厅外有工头在等着,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汇报,君北宇冲一边的侍从点了点头,立刻有人将来报告的工头带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回陛下,今天在后院的修葺工程上出了点小问题,奴才们来请示监工大人!”“放肆,没看到陛下在吗?”“无事,有什么问题?”君北宇问,工头被喝了一声,哆哆嗦嗦开口:“是后院的一个房间,原先,原先在盖屋子时就发现地面有脏物清除不了,现在要铺设地砖,这个脏物是不是就盖过去...”“脏物?什么脏物啊?”君北宇疑惑。“是这样的,其实早在动工之前我们已经将整个地基铲平了,可是后院原先书房的一处似乎是被什么糊住了,工匠们怎么清洗都清洗不掉—”听完监工的话,君北宇皱眉,起身:“去看看!”“是!”
原先书房的位置现在已经盖上了小楼,简单干净的地面上偏偏留着一块污迹,黑乎乎的煞是显眼:“这个是什么?”“工匠看过了,是铁水化了所致!”“铁水?”“是的,可能是有什么铁器被火烧化然后凝结的,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去不掉!”君北宇细细打量着这个奇怪的污点,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什么铁器呢?有什么器皿是铁打造的?“撬不开么?”“是的,这铁水已经跟周围的地面融于一体了!”“那就把这一块挖掉!”“陛下?这挖掉一块还不如在上面盖一层...”“挖!”“是!”挖地面比去铁块似乎要简单很多,而当那一块带着铁块的地面被挖开,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地面下面不是泥土,而是一个入口,一个地窖的入口。君北宇看着这个入口,突然有一种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的狂喜,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有人从这里逃出去,可是他就是知道肯定有发生过什么,在那场大火里,在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
“陛下小心...”身旁的侍从还在喋喋不休,君北宇夺过他手中的烛台跳下了地窖,里面没有很大的空间,只有一条阴暗潮湿的路一直通向远处,而地面上很清晰有衣物划过的痕迹,通道很长,可是越往远处走,君北宇的心越是疼痛。因为渐渐地通道上不仅仅是衣物的痕迹,还有斑斓的血迹,越来越多—这个逃出生天的人,不是一步一步走出去的,是一点一点爬出去的!“陛下!”身后的侍从赶上来扶住有些晕眩的少年皇帝:“陛下,前面好像很长,不如我们先回去...”君北宇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向前面走去。君北宇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走出了地道,而一路上那些时有时无的血迹,让他一度陷入晕眩。他可以想象,那个从这里爬出去的人,从衣物被划破到划破肌肤,再到结痂,再到再次划破...而那个在出口处发现的饰物让他陷入了极度兴奋又极度心痛的境界:那是俪太妃最喜欢的绣囊,在他生日前的马赛上送给他准太子妃的奖励!他的嫣儿很有可能没有死掉,她沿着这条成年男子要走一天一夜才能走完的地道爬了出来...他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呢?
在周围打探了一圈的侍从赶了回来:“回禀陛下,这是通向满天山庄的路,我们已经出了都城了!”这条通道这么长,竟然挖出了绮夏国的都城?来不及细想莫天烨为什么要挖这条通道,光是嫣然逃出生天的消息已经让他再也无法思考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