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浓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又笑嘻嘻地道:“王爷怎么突然想起给王君带礼物了?”
纪如璟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我以前给嘉赐准备的礼物合情合理甚至合他口味,却没真正在乎过他喜不喜欢。我现在愈发觉得我做错了许多事,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弥补。”
“王君心悦王爷已久,定是喜欢的。”纪浓只当没看出纪如璟神情落寞,笑道。
纪如璟瞥他一眼,却也不再沮丧,专心致志地给周嘉赐挑起礼物来。最后终于挑了一只指环。指环上没有什么名贵的宝石,只胜在精巧细致,纪如璟拿着指环,示意纪浓付钱。
摊子的老板是个瘦削的女人,眼中精光,看出纪如璟不是缺钱的人,忙道:“这位官人是给情郎买东西吧,我这还有一只指环,与刚才的那只刚好凑成一对,只是比那只多了块宝石,平日里都不拿出来的。”说着拿出那只指环给纪如璟递到眼前。
纪如璟拿起来看了看,又将两只指环比了比,看了看纪浓,纪浓会意地付了钱。
挑到了礼物,纪如璟便带着纪浓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又拿着两个指环反复地看,过了一会问他:“纪浓,你说嘉赐会喜欢吗?”样子忐忑,眼神希冀又紧张。
纪浓点点头,肯定道:“会的。”
纪如璟抿抿唇,似乎觉得刚才的问题有点傻,又走了几步,拿着一个指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若无其事地将剩下一个指环收起来。
纪浓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从前不论给王君还是宋亦南准备礼物,都不曾见她如此忐忑,只照着对方的喜好选定就罢了,哪像现在,选好了还不放心。
纪如璟的生活渐渐平静下来,苏池不再时不时地来她的院子找她,刘易也有公务,纪如璟除了给周嘉赐写写信,便每日带着纪浓出府到处逛,俨然一个游手好闲喜欢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
这日纪如璟没有出府,与纪浓一同在院里说要赏梅。
有人上前来对着纪浓低声耳语几句,纪浓点点头,让她退下了。
“王爷,素心拿到那枚钥匙了。”纪浓瞥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刘易,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纪如璟淡淡看着两三米外兀自开的灿烂的红梅,不慌不忙地几步走近,折下一枝拿在手里把玩着转几个圈,淡声道:“刘易可知道了?”
“已吩咐了人四处找呢。”
“且等着吧。”
纪浓低声应了一声。
纪如璟又把目光放在手中的红梅上,低声道:“纪浓,我们离京几日了?”纪浓道:“已二十一日了。”
二十一日了。嘉赐还在家中等她,这场游戏够久了,她已经不耐了。
是夜。
纪如璟的院子里如往常般渐渐沉寂,守夜的小厮倚靠着柱子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几个身影矫捷地掠过墙围,落在窗户旁。为首的一个用食指蘸了蘸唾沫,在窗户上戳出一个孔,谨慎地往里瞧了瞧。正当他回头正要做什么手势的时候,一把利剑从他刚才向里看的地方准确无误地戳穿他的喉咙。几个黑衣人大惊,知道中了埋伏,正要逃离,院子里已灯火通明。纪浓神色冷峻地站在最前,看起来瘦弱单薄的身影在火把映照下如阎罗一样鬼魅,让人心惊。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只轻轻说了一句“杀”。
去刺杀纪如璟的人没有回去复命。刘易接到这密函愤怒地推翻了桌子。怎么办?纪如璟已拿到了那枚关乎她身家性命的钥匙,箱子里的每一样,都能成为她定罪量刑的证据。怎么办?该怎么办?
纪如璟依旧寅时三刻去往前厅用早膳,吃到一半才似发现刘易不在似地停了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转头问一旁垂头候着的小厮道:“你们大人呢?”小厮只答不知。
“去请来。”纪如璟淡声吩咐。
刘易一会就苍白着脸过来了,见着纪如璟,勉强笑道:“王爷怎的了?可是这早膳不合胃口?”纪如璟不答反问:“刘大人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昨晚没睡好?”
刘易心口一跳,答道:“昨日夜里有些吵闹。不知可惊扰到王爷?”
纪如璟神色平静地道:“昨日夜里我睡得沉,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纪浓,你可听到?”
纪浓微一欠身,微笑答道:“昨日夜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刘易勉强稳住身形,强笑道:“未惊扰王爷便好。”
纪如璟静静看着她,又道:“陛下允我一个月,如今已二十又二日了,算算,我也该将这里的事了了回去了。”
刘易脸色又是一白,唇色尽失,哆嗦着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又道:“不知王爷做何打算?”
“打算?自然是全都杀了。”纪如璟疑惑地看她一眼,“不然刘大人以为还能有什么打算?”
“下官不敢。”刘易低头道。
“既如此,等刘大人用完膳,我们商量下以后的对策。”纪如璟淡淡说道。
纪如璟冷冷看着刘易煞白的脸,唇角微微上扬。她自是没有什么对策要与刘易商量,只是看着她绝望无助困兽一般徒劳挣扎的样子分外有趣罢了。
“刘大人,你看如何?”
“什么?王爷刚才说什么?”刘易茫然地问道。
“刘大人怎么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纪如璟宽厚地笑笑。
“下官不敢。”
“那便罢了,”纪如璟亦不纠缠,“我刚才说希望刘大人将临城的护卫队借我用几日。”
“护卫队?”刘易面露难色,“护卫队肩负着维护临城秩序的职责,这…”
“护卫队的职责就先由刘大人的府兵执行,如何?”纪如璟微笑着问,眼神却不容置疑。
刘易眼光一闪,笑着应承道:“下官但听王爷吩咐。只是,若是出了什么事…”
纪如璟神色自若地微笑道:“我相信刘大人的府兵绝不比护卫队差,护卫队都能做的好的事,刘大人的府兵一定也可以。”
刘易咬了咬牙,硬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待刘易出了门,纪如璟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着一张脸。纪浓上去给她添了杯茶,纪如璟端起茶杯,垂着眼打量了半晌,毫无预警地开口道:“真是有意思,我都不想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