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南看着纪如璟蹙着眉尖,难掩的焦虑紧张,有些不明白。从认识纪如璟以来,她一直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唯独面对他的时候黯然神伤,有所挫败。难道,宋亦南转转眼珠,翘起了嘴角,她记起她已半月多未来见他了吗?
本以为纪如璟定会来见他,宋亦南从花园回来便等在房里,却只等来纪如璟身边一个并不算贴身的名唤锦儿的小厮。宋亦南皱着眉盯着他,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恼怒,“你来干什么?纪如璟呢?”
圣水国中有几个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说妻主呢?大抵就只有宋亦南敢仗着纪如璟的宠爱这样了罢。
锦儿年纪尚小,犹不懂为下人者必隐藏心思,便略不悦地瞧了宋亦南一眼,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小姐在这里的事情已成,特地让下奴前来告知公子,明日启程回京,望公子务必今晚收拾好行囊。”宋亦南一愣,“回京?”纪如璟的家乡是京中么?锦儿看着宋亦南一脸的疑惑,心中嘀咕,这位公子难道不知道小姐的身份吗?
沉默片刻,锦儿又道:“小姐说京中位于北方,又是冬日,不比这里,公子一定要穿的暖些。另外宋大人那里小姐已告知,大人嘱咐公子万事小心。”
宋亦南点点头,又眼带迟疑地问道:“巡抚家的小姐可有回京?”他记得如如说过,巡抚府是在京中的。
锦儿抬眼飞快的看了宋亦南一眼,低头道:“小姐说巡抚家的小姐十日前就已经启程返京了。”
宋亦南心头一喜,嘴角带笑,“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行李。”
纪如璟静静站在门外,自嘲地笑笑,不待锦儿出来复命,转身离开。
第二日天亮,宋亦南带着宋淡神色匆匆地出门,纪府众人已然在门口等候,纪如璟骑在黑色的马上,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瞧见宋亦南匆匆跑来,将手中的铜手炉递给他。
宋亦南脚步一顿,想起昨日未等到她,神色一冷,不去看她,亦不接她手中的手炉。
纪如璟缓缓收回手,抿抿唇,又开口,“纪浓鞭伤未愈,不宜骑马,纪府只有一辆马车,与你同乘一辆可好?”
宋亦南神色又冷几分,“纪如璟,你让我与下人同乘一辆马车?”
一旁纪浓气极,下人?他还和小姐同乘过一辆马车呢,他一个侍君怎么敢这样嚣张?愤愤看了宋亦南一眼,纪浓脖子一梗,“小姐,纪浓无碍,骑马便可。”
纪如璟抿紧唇,半晌淡淡道:“到下座城着人给你置辆马车,先与不绿共乘一骑吧。”也不再看众人,扬声吩咐,“不绿,半刻后启程。”
“小姐,”纪浓又反对,“纪浓一介下人怎能与不绿公子同乘一骑呢?”
“无妨,”不绿温润地笑了笑,“我与你同为小姐家仆,同乘一骑有何不可。”
纪浓为难地低了低头,同为小姐家仆,可到底是不同的家仆啊。他只是伺候小姐的奴才,可不绿公子却是小姐的老师和左右手啊。
宋亦南这才注意到那夜的人骑着白马立于纪如璟身侧。不绿?宋亦南眯起眼,这人是纪如璟什么人呢?纪浓竟对他如此敬重,甚至不敢跟他共乘一骑。宋亦南脸色又难看几分。
纪如璟望着不绿,看着他数年如一日温润的眼神,仿若回到当年她在街上不小心弄脏了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个馒头,他亦是这样笑着,告诉她“无碍”。
纪浓终是与不绿同乘了一骑,不绿甚至特意为他垫了软垫。纪如璟看了看身后车帘紧闭的马车,吩咐启程。
车行了半日,才终于到了下一座城,给纪浓添置了马车又回到马上,纪如璟神色冷了又冷。“小姐。”不绿出声询问。“无妨。”纪如璟夹紧胯下,马儿又向前去。
不绿望着前方冷若冰霜的纪如璟,又回眸望了望宋亦南乘的马车,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纪浓固然是下人,可一般的下人又怎么能做纪如璟的贴身小厮,一做十几年呢?不说纪浓的手段,单在纪如璟心里,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打了纪浓的脸就是打了纪如璟的脸,宋亦南是无知还是无畏呢?纪浓那日连求情都没有就去领了鞭子,不过是觉得自己赶走了小姐想见的人,难道宋亦南还真以为纪浓是怕了他么?
宋亦南初时还颇有兴致地掀着帘子向外看,可一连几天待在马车里也让他失了兴致。怔怔的盯着帘子出了一会神,宋亦南突然大喊“停车”。马车停下来,纪如璟端坐在马上抿着唇,没有说话。宋亦南掀开车帘,由宋淡扶着缓缓下车,“纪如璟,我要休息,我累了。”
纪如璟静静看着他,声音不怒不喜,“你不曾骑马,哪里累了?”
“我在马车上坐累了。”宋亦南微扬着下巴,神态高傲。
“不想见你的如如了?”纪如璟冷冷一笑,眼角满是讽刺。不知是在讽刺谁。
宋亦南抿抿唇,“那不休息了。”转身慢慢地爬回马车。
纪如璟盯着宋亦南的马车,缓缓收起了笑容,只觉得心冰冷成坨缓缓下坠,让她喘不过气来。纪如璟闭了闭眼,才又打马前行。
走了十多天,才终于走到京中,宋亦南只觉得全身碾压一般的疼痛,骑马的众人却仍神采奕奕。纪浓鞭伤已愈,骑快马赶到城中报信。等纪如璟带领一众家仆赶到的时候,城门已大开。
“恭迎世女殿下回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甫一走近城门,乌压压一干官兵百姓已然跪下。
宋亦南吓了一跳,赶紧掀开帘子,却见四周跪满人,纪如璟神色冷淡自若地骑着黑马领着身后车马悠悠穿过人群。宋亦南望着端坐在马上的纪如璟,神色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