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呆,她竟然知道。
纪如璟见他呆呆的样子,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好笑的道:“你该不会以为,你不让他们说,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吧。”
他回过神来,皱起眉头,道:“那你也不该以身犯险。”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道:“既然当时只有你一人在,连大皇子的内侍都没有,定是宫里哪位的手笔,你只管当做没看见走开就是,何苦又掺和进来。”
纪如璟收了笑容,定定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到了你。”
他一怔。
她脸上现出少见的脆弱的神情,“嘉赐,我本也是想着走开的。可我突然想到了你,那时你是不是也这般无助。嘉赐,对不起,若那时我在你身边……”
他用手捂上她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根本什么错也没有啊。是他自己偷溜出府,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纪如璟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轻轻拿下他的手,笑了笑不再言语。他站在她身侧默默流着泪,直到陛下宣殿外的众人进来她才无奈又宠爱地给他擦干眼泪牵着他的手进了殿。
他平素常进宫陪小叔叔说话,是见过这位备受宠爱的大皇子的。而今日,那位素日里心比天高的大皇子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声音沙哑却偏要跟纪如璟说声谢谢。
纪如璟对旁人惯是冷淡的,淡淡的说了句“不敢”,便领了赏牵着他往外走准备出宫去。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隔着床幔,那位大皇子面朝着他们不知在看什么,他却无端地觉得与纪如璟相牵的手被针扎了似得疼了一下。
后来他听说宫里五皇女的生父闵良人自缢了,大皇子的书墨宫改名水墨宫。
水啊。他的确是因为水才得以和纪如璟结缘的。
自那时起苏城便时常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总是一副与纪如璟针锋相对的挑衅模样,可他看得出来苏城半掩的爱慕和迷恋,甚至说几句话就偷偷看看纪如璟的神情,生怕惹了她厌烦。他很不安,不想见到苏城又没有办法,只能跟纪如璟发脾气。纪如璟由着他闹,半晌叹口气低笑一声伸手把他抱过来安置在腿上低下头吻上来。
他脑中轰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直到纪如璟捏捏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红透了一张脸,把脸埋进她的怀里不出来。
纪如璟对苏城有礼而冷淡,苏城却始终没放弃,面对他时也没个好脸色,不是冷冷地瞪他就是讽刺他姿色气度配不上纪如璟。他与苏城身份悬殊,只能应下,与如璟的关系却不知怎的越发亲近了。
他本以为他与如璟就会这样过下去。等她历练完袭了位就行嘉礼,她分忧国事,他为她掌家中之事,冠上她的姓氏与她绑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袭位前陛下遣她去白马城查处贪官一案,若成,她便能顺利袭位。
他欢喜又不舍地送她南去,未迎她回来便被苏城告知她快马传书求陛下赐婚。那一刻他浑身发冷如遭雷劈。他知道苏城是故意的,故意想看他失魂落魄,他眼中的嘲讽和冷意那样明显他怎么会看不出,所以他挺直了脊背暗自告诫自己不要丢了纪如璟的脸惨白着一张脸咬牙回了周府。
那次落水后,他身子弱了许多,突受刺激当晚就病倒了,他在榻上恍恍惚惚,心情又抑郁,不自知竟缠绵病榻半月有余。不知谁给纪如璟传了信,纪如璟回信说第二天就启程回京中。他看着那信半倚在软榻上又哭又笑。
那日后,他的病竟一点一点开始好转。身边服侍的小厮都说世女殿下要回来了,公子气色都好了许多。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然眉眼间都是隐约的喜色。
然而没几日就听说太师被捉拿候审。他记起如璟幼年曾跟太师学过权术,差人去打听了一下。传回来的消息竟说太师跟白马城的城尉李方相互勾结,贪赃枉法,正是纪如璟查出来、传回来消息的。
他心里猛地涩了一下。他记得如璟虽跟了太师不长时间,从前却是极倾慕太师年轻时的事迹为人的。如今太师做了这样的事,还要她亲自将太师检举出来,她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