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爱莲她们的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才响起,放在枕头底下发出轻微的响声,爱莲却听见了,她从枕头底下掏出来翻看。秦琴带着还没睡醒的嘶哑声说:“让你别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辐射多了会得脑癌,或者变白痴。”
秦琴的话爱莲压根没注意听,她急急地翻看那条短信,与此同时,秦琴的手机也响了,她拿过来看了一眼,就扔在了一边,爱莲还抓着手机发愣。
秦琴探过头一看,数额很可观,一万二,爱莲的表情却有点困惑,她已经完全被林苇的消费的标准给弄乱了,一万二算多还是不算多,多吗,不过一条裙子的价格?少吗?秦琴张罗一顿晚饭就几十块?爱莲错乱了,她心里的计算器已经坏掉了,数字变成了一堆乱码。
“发什么傻?不高兴吗?这是一笔巨款啊!”
“巨款吗?其他的服务员挣多少?”
秦琴拿过自己的手机给她看,爱莲数了数上面的数字:“5105?你不是领班吗?怎么还没我多?”
“你知道这个月林苇在你的包厢里开了多少的红酒吗?而且,你的提成是服务员中最高的,在我们这行就是这样,有的人乐死,有的人气死。”睡不着了,秦琴干脆坐起来。
爱莲看起来还是那么迷茫:“那我这个就是很多了,其他的服务员呢?”
“一千多的两千多的都有,工资要保密,不然谁都没心思工作了。”
“贫富这么不均等啊!”爱莲发出这样的感慨,却没有特别的高兴,如果她没认识林苇,那这一万二的工资会把她吓死,一开始爱莲踏上的台阶就太高了,相比之下,所有的山就变成小土坡了。
起床之后,给姐姐洗漱地干干净净的,爱莲就出门去买午饭,过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她回来。
一进屋就把门关上了,塞给秦琴一样什么东西,秦琴低头一看,是一沓子厚厚的钱。
“干嘛?”
“每个月工资,我留一部分给姐姐治病,剩下的给你,伙食费也好,房租费也好,你寄回家也好随你。”
“神经!”秦琴把钱塞回给她,又被爱莲塞回去:“你拿着,我都分好了,这五千给你,这五千留给姐姐看病。”
“还有两千干嘛?”
“我想去报个夜大,上次看到招生简介,一个学期也就2000,工程管理专业。”
“怎么想起去上学?”秦琴想起爱莲上学时学习成绩挺好,高考成绩也不错,考到了一本,就是没钱上。
“林苇是大学生呢,我不能差他太远。”爱莲咬着唇,嘴边荡漾起一丝笑意。
有谁会在乎这种距离,只有爱莲会在乎,秦琴不知道要怎么跟爱莲说,她和林苇之间的距离根本不是这个,她觉得,之前她说的太少,才把爱莲往林苇身边推的更近。那时候为什么不阻止爱莲和林苇交往,她就是怕其他的人认为她是嫉妒,她急于把自己撇开,结果事情就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你把钱收着。”秦琴再一次把钱推回去,爱莲狠狠地又使劲塞在她手里:“你以为我跟你假客气吗?你想不想让我住在这里?就给房东加几百块房租吧,省的她儿媳妇整天跟我们找茬,再交点伙食费给她,别老是吃外面的快餐。”
再推爱莲真的要生气了,秦琴把钱收到床底下的一个盒子里:“谁还嫌钱扎手,我可拿着了,没钱别问我要!”
爱莲嘻嘻笑着站起身来,放在桌上的饭菜快要凉了,她开始给姐姐喂饭。
放钱的时候,秦琴偷偷瞄爱莲,先帮她收着也好,在这一行混饭吃,谁也不能保证每个月都有这么高的工资,先苦后甜是正常的,先甜后苦才苦不堪言。
这天,林苇还是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打,爱莲有点着急了,她转到秦琴的跟前和她嘀咕了好几次:“林苇会不会出事啊?”
他能出什么事,不是去哪里玩了就是他已经厌烦了,但是,秦琴总得适时地安慰一下她:“要不你打给电话给他?”
“他的号码没存到新手机里。”
“那就没办法了,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他要打电话来自然会打电话来的。到你包厢门口站着去!”
秦琴的回答爱莲不是很满意,但是她还是听话地走到她负责的包厢门口去了。
爱莲用手无意识地搅着头发,一低头就能看见林苇送给她的莲花形状的吊坠,焦躁和等待,是不是也是恋爱众多情绪中的一种?恋爱也不全是甜蜜、快乐,应该也有这些折磨人的感受。这种等待,比任何等待都要漫长,她不知道林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停地在假想,也许他生病了呢,也许他出差了呢,也许,有千万个也许呢!这么多的也许,爱莲给了自己答案,一定是他有事情才没找她。就这么给了自己解释,心情仿佛还是没有好一点。
过了没多久,爱莲的电话就响了,她接电话的速度让电话对面的林苇浅浅地笑,看来他这几天特意没和爱莲联系的效果很明显。
“喂?林苇吗?”
“爱莲。”是他,不过林苇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
“林苇,你生病了吗?”爱莲很急切地问。
“嗯,我生病了,不过,我好想见你啊!”
“啊?你在医院吗,我去看你吧!”
“不用,我在门口,你出来好吗?”
这一次,爱莲没说她在上班的事情,5分钟之后,林苇刚刚在倒后镜里整理好自己的发型就看见爱莲还穿着工作服就急急地奔了出来,她跑得那么快,一眨眼就已经跑到了林苇的车前。
林苇坐在车里,趴在车门上,爱莲软软的手轻轻地试他额头的温度,林苇把那只手从额头上拽到嘴唇上。
“还好,不是很烫,退烧了吗?”爱莲注视着林苇的脸,看起来没有消瘦,也不太憔悴,这就好。
林苇不答话,在那只柔软的小手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林苇眼里闪烁着光,隔着车门,就探出身子去吻爱莲的脸,比白天还要亮堂的俱乐部门口,爱莲下意识地闪躲,却被林苇一只手揽住了腰,她逃不走了。
“大门口,人多!”爱莲挣扎着小声说。
林苇一把将她拉进车里,什么话都没说,车就疾驰而去。
爱莲连衣服都没换,她坐在车里,一只手被林苇握在手里,是不是要打给电话给秦琴呢,还是发给短信呢?林苇伸过头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这个念头就一闪而过了,不知道林苇会带她去哪里,但是两天的思念,把爱莲残留的一点点理智都给消磨掉了。
爱莲又是一夜未归,在俱乐部她着急忙慌地跑走,秦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下班独自回家,爱霞还是趴在了地上,秦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抱上床,通过爱莲,秦琴才知道,自己真是一个好人,有多少个晚上,多少个早晨,都是她帮着在照顾爱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做这些事情。
出了一身的汗,在俱乐部的澡白洗了,房间里的空调不好用,看来真的得给房东加钱了,好歹把空调修修。
接下来的日子,爱莲快乐地像只小鸟,轻飘飘地都要飞起来了,对她的快乐,秦琴希望自己也能和她一样高兴,可惜,她总是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自己太现实了,现实到,她身边连个留连的人都没有。
这天是休息日,一个月才能有几天休息,终于能在夜晚入睡,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爱莲就起床了,她要带姐姐去看病。
在医院人群熙熙攘攘的大厅里,秦琴还在翻看着手机。
爱莲推着姐姐在门口的指示牌那儿找挂号的地方,秦琴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拉拉爱莲:“走,精神科和神经内科在西楼,10分钟后就到我们了。”
“还没挂号呢?”
“我在网上给你挂过了,要不然,你等到明天也没用。”秦琴把手机揣进口袋,带着她们往西楼走去。
“网上还能挂号吗?”网络真是太强大了,现代人的生活,好像点一点手指头,任何事情都能办好。
“对呀,我挂了两个科,不知道姐姐的这个病属于那个科,先去神经内科吧!”
科室门口的走廊里坐满了人,这个年头,得心理病的人这么多吗?
检查不算繁琐,半个多小时后,医生手里多了几张检查报告,她皱着眉头上下的仔细端详爱霞:“她这样多久了?”
“八年了。”爱莲回答。
“哦,她这个状态已经是很严重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的一种!”医生抬头望着爱莲:“你是她什么人?”
“妹妹,我是她妹妹。”
“哦,”医生点点头:“最初的两年是怎么样的?”
“不爱说话,总是爱哭,但是还能做事,后来这两年就慢慢生活不能自理了。”
“生活不能自理多久了?”
“1年多2年不到的样子。”
“是吗?”医生走过来,拉开爱霞的衣袖,看看她的胳膊,又掀开她的裙子,看看她的腿。爱霞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穿了一条很端庄的长裙,这么长时间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状态,看起来不像个疯子,医生满意地点点头:“像发展成这样的病人,最后都是卧床,但是没有长褥疮啊!家里还有什么人照顾她?”
“没了,她们父母死的早,这两年都是妹妹照顾的。”秦琴接过来说,她这样说,爱莲感到很不好意思,自从她和林苇谈恋爱的这段时间,一个礼拜总有几天都是秦琴在照顾爱霞。
“是吗?”医生又一次发出惊叹:“身体机能还不错,但是她的病为什么没有及时来医院呢?”
“我那时候还小,也不懂,我们村的人都说我姐姐的魂被鬼给抓走了,那时候也没想着带她来看病。”
医生理解地点点头:“小姑娘,跟你说,痊愈是不可能的,这种病,发展到最后,有好几个结果,有的是狂躁型,有伤人的可能,有的会厌世,经常自杀直到成功为止,虽然看来你姐姐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很伤脑筋,其实也算是最好的一种,至少她对别人对自己也无害,懂了吗?”
“那病因呢?”秦琴问。
“不好说啊,心理因素占绝大多数,还有一部分就是个人的性格。”
医生又说了一大堆,爱莲和秦琴不能说全部听懂了,但也听了个大概,医生开了很多的药,最后郑重地对爱莲说:“小姑娘,照顾这种病人是长期的过程,药物只能缓解她的症状,也许有一天意识会清楚一点,我的建议是,如果有条件的话,找个人照顾她,或者送她到疗养院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爱莲感激地对着医生鞠了一个躬,推着姐姐走出房间,秦琴问她:“还要去精神科吗?”
爱莲摇摇头:“不用了,这个医生说的很清楚。”
她看起来没有被打击到,她握着秦琴的手说:“我努力挣钱,给姐姐找个人照顾她,我不想把她送到疗养院去,有一天,姐姐突然清醒过来,她要是找我怎么办?”
有希望是好的,秦琴就是喜欢爱莲这个永远不会气馁的状态,人活着靠什么,靠的就是永不放弃的这种精气神。秦琴对着爱莲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