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柯凡也处于一种忧虑中,不知道该不该在莞尔面前提起夏嫣的名字。姓夏的女人第二次来作咨询,是一周后。在这一次她告诉他,她叫做夏嫣。当她说起自己的名字时,补充了一句:嫣然一笑的嫣。那一刻,柯凡竟然想起莞尔来。叫夏嫣的女子总会在不经意中莞尔一笑;而叫林莞尔的女子,却以嫣然一笑,在他的心底激起了爱的波澜。她们和抑郁症联系在一起,且不只和抑郁症联系在一起。联系她们的还有一串名词:米兰、油画、律师。柯凡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他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唯一能肯定的是夏嫣身上住着两个人,即双重性格。从心理学角度解释就是说一个人具有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亚人格,是一种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夏嫣曾经在巴黎学习了两年音乐制作,毕业后却到了米兰,找了一份在意大利西餐厅演奏钢琴的职业。东方的美色加上良好的音乐素养,夏嫣成为餐厅招徕客人的一块活招牌。
“你知道我为何要去米兰吗?我和所有的人都说,是因为巴里科的《海上钢琴师》。的确,巴里科出生在意大利,他的书提供给我阅读以外的美和残酷。法国诗人兰波曾经写过一句诗‘生活在别处’。这句话一直在安慰着那些受到压抑的、不想面对现实的人。现实生活是那样的琐碎、混乱,让人不堪忍受,似乎只有别处才是真正的生活。”说完,夏嫣凝视着柯凡,在他带着温和鼓励的目光下,逐渐收回感慨之言,谈及自己:“我承认,《海上钢琴师》提供给我在别处的遐想,它给现代人走投无路的精神生活指明了一条道路。我折服那个巴里科用超人的想象力构筑的强大内心世界和独特的生活方式。我相信我说出这一番话时,带着由衷的虔诚的心。可是每当夜晚来临,好像我对白天的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我想回到北京去,回到那个生长的地方。
”“所以当你遇到一名中国律师,他年轻英俊,和他身上带着的那一股北京气息吸引你,当他恳切地希望你回到北京去时,你有些动摇了?你可以闭上眼睛来回答,让答案更接近你心中的那个答案。”柯凡的话带着几分温和的指令,夏嫣并没有即刻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肆意让自己进入当时的情景,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是的。不,他的呼唤并没有令我动摇,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回去,应该说我回不去,回不去。”说着夏嫣语气变得有点急躁,逐渐叫嚣起来。“因为在北京发生了令你刻骨的、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为此你不惜奔赴异乡,并执意留在米兰?”“柯医生,你知道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为一段感情而远走他乡?”“不管是因为什么,你还是最终回来了,那又是为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多少就多少,只有你讲出来,我们来一起面对它,再将它慢慢放下。”“我想我是为一幅油画回来的,不,应该说我是为那位将女性之美传达得如此残酷和伤感的油画家回来的,抑或我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离我愈来愈近,它在强烈地召唤我。
”“这个声音一直在体内,它是你的某部分,或者经历让它成为你的某部分?”柯凡说道,在这位不愿意触及过去的女人面前,他的带着催眠式的口吻,希望唤醒她内心那个最强烈的自我。在他看来同一个体具有两种或更多完全不同的人格,在某一时间,只有其中之一明显。从一种人格向另一种人格的转变,开始时通常很突然,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其后,一般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才发生转换。显然,有某件事情或某个人物在夏嫣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是的,我抵御不了内心的声音,有时候它很强烈。当我在电脑上看到那幅油画,她坠马时身体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好像提醒着我必须去面对的那种疼痛般的记忆。我想认识她,认识那个画家。”夏嫣的话,让另一幅油画浮出水面来,那幅画对柯凡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在心乔的叙述中凭空地想象过它;在铭洋的画室目睹过它真实的面貌。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幅油画,激发了他心中蛰伏的情感。“你想认识她,结果呢,你终于认识了她。”柯凡缓缓地说道。此刻,他有点坐不住了,尽管隐约已经猜到几分,但还是不敢确定眼前这个夏嫣和莞尔之间微妙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