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好家伙,你俩竟然在我家门口邂逅上了。”走出医院,苏雯紧绷的脸松弛下来,展露一丝笑意。已是中午,炙热的阳光令她有些昏昏欲睡,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的木凳上。她穿着韩式风格的时尚孕妇装,身型不显臃肿,偏瘦的骨架反添几分丰腴。“如果,那天我告诉你,莞尔会到我家,你会留下吗?”苏雯的问话有些无厘头。柯凡坐在旁边,一脚踢开一块小石块,好像石块的出现干扰了他的正常思考。“你并不想让我们遇见吧,因为一些别的缘故?”柯凡反问,不想和这位直率的东北女人纠结在自己和莞尔之间的对话上。郁闷的是自己的和盘托出,竟然勾起了这个女人额外的、八卦似的兴趣。苏雯略为一愣,思绪犹如飘浮的云朵,回到那天,当她举起漂亮的婴儿爬服道谢时候的心情。好像替莞尔有些难过,对,就是这种心情。她想心乔和莞尔好得跟一个人的时候,大概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彼此会被迫或主动地退出对方的视线。苏雯通过工作关系,请时尚画报副总编汪月到家做客。她想将莞尔介绍给汪月,这个非正式的会面极可能给莞尔提供一个工作机会。柯凡在告辞前竟提到莞尔的名字。
也许当他将粉色纸袋递给她的时候,下一个使命就是索要莞尔新换的电话。为着礼貌,他坐下来,带着温和的态度回馈苏雯的热忱和汪月的好奇。“给我吧,我转给她。”苏雯道。莞尔一会儿就来,不能让她的情绪受到任何影响,苏雯送柯凡到门口,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倘若她有预知的能力,一定不会把莞尔的电话给一面之缘的柯凡。苏雯信佛,总是竭力让自己变得通透,可是她不过是凡俗女子,她的态度不过是希望一对昔日的好友能最终冰释前嫌。等到一月以后,苏雯在保姆的搀扶下慌忙奔向医院时,脑海里却没来由地想起前阵子看过的一本叫做《心灵密码》的书,那个写过《红处方》、《拯救乳房》、《女心理师》的毕淑敏,带着冷静真切的良知说道:提防你的心理医生。她说,心理医生并不是万能,也并不都是好人。为什么要记起她的话呢?眼前这个潇洒健康、时髦帅气的心理医生,和败类一点不沾边。在莞尔生死未卜的三个多小时里,苏雯所经历的煎熬难以言状,她需要倾诉,以卸下内心的担忧、自责还有莫名的痛苦。在那三个多小时里,她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柯凡,自责转化成责问。第二个打给睡梦中的心乔,责问兼索要林家电话。
打第三个电话时,她整个身子骨险些虚脱了。打吧,让老人惊慌担忧,搞不好折损老人的寿命,万一虚惊一场,岂不是得不偿失?不打吧,万一抢救无效,白发老人连黑发人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该是多大的遗憾啊!幸而那会儿接到柯凡询问她在哪家医院的电话,她得到他的建议是简明扼要地告诉林家:林莞尔刚抢救过来,人在某某医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柯医生。”苏雯暗叹,毕竟是心理医生,尽管年轻,处理起事情来沉着冷静。这样说既减少老人的惊慌,又让老人及时从重庆赶过来。“你是不是知道会抢救过来?”稍后,苏雯又好奇道。“我研究过吞安眠药自杀的现象及当事人的心理,如果发现得早,几十片的剂量不足以致死。”柯凡如实说道,接着问道,“亏你发现得早,能看看林莞尔发给你的短信吗?”苏雯拿出手机,翻找短信,不大一会儿,发光的手机屏幕跟随一段文字映入柯凡眼帘:“今天睡觉前,我好像听到了爱尔兰风笛发出的声音,绵延而悠长,犹如天堂的风吹过。我想一切会随风慢慢地飘走。这些日子,幸而有你的相伴。明天你在家好好安胎,别过来。你是对的,爱与责任、义务并重的婚姻相比,太轻了。祝你一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