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借用你宝贝半小时,再完璧归赵。”莞尔转身对铭洋说道,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夏嫣以一个沉静的微笑,似要安抚一脸迷惑的铭洋,然后对莞尔说道:“说吧,去哪?”莞尔不吱声,拽着夏嫣往外走,沿着一条窄窄的街道,来到一座天桥上,随后,甩开她的手,目光带着迷离,注视着眼前和她身高、体型相似的女人。初次见到夏嫣,莞尔就很喜欢这个女人。她身上有种落落大方却不失优雅神秘的女人味,她这样的尤物属于男女通吃型。在一个外表看似温柔随和,却很难流露真实内心的女人面前,莞尔要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来赢得谈话的主动权。“你是北京人吧,你的内心有漂泊感吗?北京就像一个硕大的工地,每天都有高楼崛起,你想过有一天那里面有一盏灯是为你亮的吗?”说着,莞尔的视线从夏嫣的身上转移到桥下萤火虫般密密麻麻的车流。已近深秋,华灯初上的北京,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气质。夏嫣身上那份沉静大气是属于这个记录她成长经历的城市。莞尔从云南回来时,受江铭洋的嘱托,在她面前随意地读着客栈里贴挂的一副对联,她没有反应。
莞尔不禁疑惑,莫非她已经失忆,抑或根本不是当年那位姓夏的女孩。一日,莞尔和摄影师去一所艺术学校物色小模特,竟然意外地见到夏嫣在教孩子弹钢琴。六岁的孩童顽皮坐不住,夏嫣示意他站起来,索性示范。夏嫣修长的手指下流淌着一首莞尔少女时代喜爱的《水边的阿狄丽娜》。莞尔突然被夏嫣那专注沉醉的神情所打动,她很认同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的一句话,大意是:没有人真正沉醉于一本小说或一幅画,但谁能克制住不沉醉于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巴脱克的钢琴二重奏鸣曲。她想,灵魂深处总有一根琴弦和音乐释放出一种孤独、内省,甚而带着摧毁与重生的力量,产生共振。艺术门类中,唯有音乐有这种魔力。正是这种灵魂的穿透性,可以令音乐跨越种族,跨越时空。要不自己怎会被那首苏格兰风笛击中,不顾一切离开这个失望透顶的尘世?尽管夏嫣手指下的音乐带着几分舒缓和轻快,莞尔仍然感觉到潜藏在她体内的那份冷郁。
在她那稍纵即逝的微笑中,莞尔仿佛看到了一片落叶掉进湖面,波澜不惊的表面,暗涌着一份不为人知,却令她似曾相识的情绪。那一日的遇见,两个女人因音乐而走近,因对事物相似的认知,迅速建立友情。莞尔甚至拿她和心乔比较,她觉得心乔和自己是有差异的,好像代表着女人的两极。她是感性率真的,心乔是理性含蓄的,夏嫣呢,介于两者之间,个性含糊,却是耐人寻味,极富女人气息。一次夏嫣在得知莞尔曾经患过抑郁症时,告诉她,她的内心好像总听见一个声音,要把她怯弱的灵魂召唤回去。她的话总是不多,有关自己的一切总是轻描淡写,仿佛不值得一谈。莞尔想到了柯凡刚刚成立的心理诊所,便把地址告诉了夏嫣。她带着一颗拯救的心要拉她走向光明的岸。当然,也不否认自己怀有一丝私心,想给柯凡介绍更多的客人。命运就像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莞尔没有料到自己同情的对象却和自己那段遭遇脱不了干系。她的身边曾经有一个“潜伏”多年的情敌;她却又一次敌我不分,视一个情趣相投的女人为朋友,未曾想,她是“潜伏”在她身边的又一个情敌。她突然觉得荒唐,她竟然将她推至新的恋人的身边,她因此而感到惶恐,她的爱情命运会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