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京人,但是我找不到根的感觉,我已经没有父母了。”夏嫣注视着桥下的车流,心里涌过一阵紧张,神态流露出仓皇和疲惫,莞尔捕捉到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惶恐,不禁抓住她的手问道:“你怕什么,你究竟怕什么,怕被车轮吞噬,却又无法抑制对死亡气息的迷恋。”“莞尔,你怎么知道,你还知道什么?”夏嫣突然叫嚣着,和优雅沉静的常态判若两人。“我知道你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清楚我是谁,在和我交往的时候,你却不露痕迹。为何不敢承认自己是艾玛,是对我有愧疚吗?还是视爱情为性游戏吗?”“莞尔,不要误会和曲解我,我对你无任何恶意,即使后来知道你是浩森的女朋友,我想我和他一样愿意隐去那一段。”“你的隐瞒不是为了我和浩森,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情欲,你对铭洋是真心的吗?你是不是要对我周围的男人一网打尽?”“莞尔,我理解你,你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是滥情的人,我爱铭洋,十年前就爱他,所以当认识浩森,从他嘴里提到那幅油画时,我就期盼有一天能再见到我心仪的人。”“那么说你只是利用了浩森,或者你不习惯拒绝一个追求你的男人。
从仪表和身份来看,他在你的追求者中仍算得上优秀吧。”“莞尔,你们重庆女孩嘴巴都很厉害。我承认我被他的热情所感动,但,仅此而已,我们之间没有实质意义的发展,相信我。”“你要我相信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我在浩森身上看到了背叛,难道他蓄意的逃避和隐瞒只是出于一相情愿和厌倦一段没有新鲜感的感情,而不是受到你的召唤?”“当时我有朋友需要咨询律师,我想到了他。我想我的确希望从他的嘴里获知铭洋的信息,而他很敏感,并不愿意涉及铭洋的话题。”“那你怎么获知铭洋的信息的呢?不会用美色引诱吧?”“莞尔,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事实上是我遇到来米兰找浩森的沈心乔,我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如果不是意外收到了心乔发来的一封邮件,也许我还没下定决心回北京。”夏嫣说到这儿,目光带着怜惜和愧意,上前拉起莞尔的手,下了天桥。不容莞尔置疑,她挥手招来一辆计程车,建议她到她家坐坐。两个女人的角色,仿佛对换,当初发出指令的莞尔,倏忽间,成了接受指令的人。
带着几分莫名的困惑,莞尔随夏嫣来到一栋双拼别墅门前,一走近客厅,优雅名贵的欧式原木家具所营造出来的奢华舒适的田园氛围将莞尔包围。“你的家吗?很漂亮。”莞尔轻轻抚摸了一下沙发的扶手,手感丰满、柔软,富有弹性的压纹皮,散发出醇和的气息。暗自纳闷,年龄顶多三十的夏嫣竟然有一套价格不菲的别墅。“心乔给你的邮件内容是什么?”尽管换了空间,莞尔还记得夏嫣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一幅油画。”夏嫣走近沙发,递给莞尔一杯柠檬茶,见她仍然一脸迷茫,便起身到书房,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白色的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打开后,兀自看着莞尔说道:“那天遇见沈心乔,我再次确信我和那幅名叫《夏魅》油画之间的缘分。心乔却发来这幅《女人的悲鸣》的油画,以这种方式告诉我,我正在伤害一个女人。莞尔,告诉我这个人是你吗?”夏嫣抓住莞尔的手,目光再次流露出歉意,还有一抹不知情的无辜,仿佛要以一语双关的方式验证自己的尴尬身份。莞尔的视线久久注视在视屏上,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却恍若前世,不,那段经历怎会是发生在前世。
腰伤痊愈后,那些糅合在心理和生理中的隐疼,仍在某个雨后的夜晚,犹如地缝里钻出来的牛鬼蛇神,试图生拉硬拽将她带进那个阴霾的记忆角落。尤其是在那些失眠的日子里,它会变成一张巨大的网向她伸展开来。“老江很厉害啊,他不是在记录一瞬间,而是在诉说人生的片段,是不是通过这两部作品,你已经爱上了他?”少时,莞尔以平淡的口吻叹道,她不想沉湎在往日的情绪里,她要将那次摔倒当成站起来的一种标志,但,她没做好正面面对的准备,只好转移话题。
“莞尔,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到一年,但有时我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我们的情趣相投,彼此又懂对方,我很奇怪,你怎么没有爱上铭洋呢?”莞尔一愣,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好像某一句出自自己嘴里的话。是了,她纳闷心乔先于自己认识浩森,怎会没有对浩森动心。哪知道心乔说道:“凡是你心仪的,我就会心仪;为何不是我心仪的,你也会心仪呢?”现在看来,这句话,并不是心乔卖弄自己逻辑性语言和辩证思想,其实只是在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告诉她,她在追随那一份她已经放手的爱情。“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你能先告诉我,你去柯医生那里了吗?”莞尔突然话锋一转,夏嫣正合上笔记本,抬起头,目光无法掩饰那一抹讶异和疑惑。少时,一抹奇怪的笑意浮现在这张美丽精致的脸上。莞尔真想从茶几上随手拿起一张纸巾或抹布,肆意擦去那一抹暧昧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