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吧,给我们上课的那几位女老师,她们的博学多才,美丽聪慧,善良温情,曾那么深刻地感染过我。李琦老师每次来给我们上语基课,她知识女性特有的气质深深吸引着我,那时,我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以后走上讲台的形象。带我们心理学的袁老师,皮肤细腻白皙,每次走上讲台,面带笑容,脸庞总会微微泛红。体育老师郭慧,个头不高,显得精干麻利,她的原则是宁给学生好心,别给好脸,所以一贯显得严肃的她,却是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她耐心细致地给我们训练各类体育运动项目。任明星老师带我们化学,她漂亮的板书常让我们不由发出赞叹之声,而校门外的凉皮店里,任老师和我们几个馋嘴丫头更是经常碰面。
那时候,也才知道固原师范本来就是属于固原一中,后来才分开办学的。师范学校和固原一中相邻,经常有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来师范灶上吃饭,也能看见在师范校园的树下或花园旁读书的一中学生。周末,我们也会去一中校园转转,那些高大古老的树木,能让人感受一座老校的气息。夹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学子,总能让我生发诸多感想,我在想,要是自己也在这里上三年高中,沐浴更多的知识甘霖,参加高考之后,我又会去往哪里度过自己向往的大学生活……
时光总在不经意间改变很多。师范校园里紫色的槐花,黄色的迎春花已然成为记忆深处的芬芳。那些熟悉的面容和声音也都成为记忆深处的温馨。
后来,一中和师范又合并为一。
给我带过课的好几位老师至今都是奋斗在一中教学一线的精英。我再次在这座小城里开始比较长久的生活之后,时常会走进曾经的校园看看,听听。也不时能碰到老师们,他们亲切而健谈。这样的时刻,总能让我对生活生出无限美好和敬重之感。我的老师们和我,还有我们大家,都还有那么多希望,为自己,为某一些人,某一些事没有停下脚步。
今年,时值固原一中一百二十周年校庆。一百二十年了!一百二十年啊,不说山河沧桑,不说时光荏苒,不说岁月峥嵘,单说母校的变迁和收获,足以让我们再回首看看,看看母校的容颜和胸襟……
只想说,星月同辉,一中有星月光照;
只想说,岁月静好,一中和岁月同在!
此刻,我这个无名晚辈的内心涌动着无名的爱,且让我伴着爱意记写下这些文字,祝福固原一中越来越好。
清秋又一年
接连阴雨天,处于阴面的办公室更加潮湿阴冷,穿了厚厚的毛衫和外套,还是没能抵挡这秋日寒意,感觉嗓子又涩又痛,心里清楚咽炎又犯了。去年这个时候,嗓子也是又肿又疼的,打针吃药将近二十天才好起来。中午下班去药店买药,坐诊的老大夫我认识,他建议还是吊针,说我这嗓子老毛病了,吃药一两下也好不起来,他说去年还给我开过几幅中药的……老大夫头发都白了,可真是好记性啊!
尖利的细针头刺破手背表层肌肤,伸入血管,连着针头的输液器透明管中立刻就有血液混着药液流出,大夫麻利地调整药流,身体里刚流出的一点儿血液顺着液体又流回去了。盯着药水一滴一滴滴下来,又慢慢流进身体里去,手臂感觉到了丝丝冰凉。诊所里人来人往,买药或输液。我旁边有个老太太将宽大的裤腿挽起来,双腿肿着,经脉突起,说是静脉曲张,输了几天药,已经好起来了,刚开始肿得更厉害。老太太很健谈,不停地说话,好像病痛并没带给她不适。听说我嗓子疼,她很热情地介绍了好几种治疗咽炎的民间土方,还说管用得很。老太太离开时,又叮嘱我记得回家用蜂蜜水熬了梨吃,嗓子很快会好起来的。我还说着感谢的话,她已经走出门去了。
鲁敏的《六人晚餐》在包里,是准备带给朋友的,刚好可以再翻翻以消磨时间。苏琴和丁伯刚,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的爱、守望、疼痛和承受……唉,小说中一地鸡毛的生活啊,现实生活中处处有那些影子。写字的鲁敏,可真是了不起,洞察生活如此透彻,又让文字的排列如此精彩。
翻着书,渐渐有睡意涌上来,拉紧衣衫,闭了双眼,却不曾睡着。想到父亲,这个热心的老汉,前段时间帮别人提包时不小心扭伤了腰,没想到还严重,承受着身体的疼痛,最近天天要去医院扎针治疗,我们要去陪着时,他却硬是挺直了腰身,说都忙去吧忙去吧,好了好了。想到姐姐,早上在她空间看到一句话,无限感慨。这几日,她颇不宁静,正经历着也只有作为母亲才可体验的烦乱和困惑。孩子大了,繁重的学习任务,萌动的青春期,老师家长不能理解的苦恼,积淀成女儿逃学的现实,姐姐不能接受。姐姐的女儿,明天就十八岁了,那个女孩儿,皮肤白皙,秀发柔顺,瘦瘦弱弱,温顺的性格中藏着倔强。她小时候,我一有空就带着她,我一直记得她的乖巧。只是什么时候,女孩的眉宇间开始有愁云紧锁?过了这个秋天,女孩儿又长了一岁,真心希望她健康快乐。也希望姐姐能走过心灵的雨天,开心快乐些。想到友人,她在盛夏离开这世界,转眼已是清秋,恍惚一季,思念愈甚,常忆及那飘逸的身姿那满眼的笑,只是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做了怎样无望的挣扎……
两瓶药可真够费时啊,一滴一滴的,随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慢慢渗入身体,用去了近三个小时。从昏睡中醒来,诊所的玻璃窗上铺落了一片阳光,有小小的喜悦跳在心头。快速出门去,迎着了多日未有的温暖。一仰头,大片高远湛蓝的天空就在眼里了。
散章
夜行车
窗外,是油画似的黄昏光彩,由近而远望去,人影、民居、田野、树木、夕阳隐约的面孔,以及它的光波所晕染的一切,赏心而悦目。这油画的层次不是谁刻意为之,却是和谐适度,这油画的色调不是谁专门调制,却是淳朴柔和。
太阳渐渐沉下去,月亮慢慢升起来时,我看见有几簇星星依傍着月亮。月光和星光使得夜比白天更具活力,更热烈。窗口坐着寂寞的人,正在注视着天空。
列车停留在陌生的车站,车门打开,车厢内有人走动,外面有叫卖声传来,那声音携带着夜晚的慵懒和疲惫,不似白日里的急促和高亢。黑夜的气息不失时机从外面挤进了车厢。几分钟后,火车再度开动,车厢里慢慢静了。我趴下来,把耳朵贴在卧铺上,可以感觉火车的轮子碾过铁轨,碾过大地,大地在一下一下震动。我又坐回窗前,朝外望去,看见了远山,夜虽然黑,山峦的形状异样地笃定而清晰,星星般的灯火在无言的树丛里闪烁。蓦然有白雾似的光流泻过来,那是另外一列夜行车,从对面驶过来,和我所乘坐的列车在沉沉的夜色里擦身而过,擦身而过的还有什么呢?陌生的面孔?深藏的心事?一个又一个的包裹?哦,那一切,和我身处的列车是多么相似啊!我对面,有陌生的中年男子捧着茶杯端坐,忽隐忽现的光,落在他苍茫的脸上。
天空有了朦胧的亮色,车厢内窸窸窣窣的声音由小渐大。
光着脚的小女孩像昨日黄昏时分一样,又开始在上中下三层床铺间爬上爬下,她年轻漂亮穿着性感的母亲半躺着,不时喊着制止她,但女孩并不停下来,咯咯笑着,自得其乐。
睡意渐渐向我袭来。
病中
这个秋天,于我而言,寒意似乎更多一些。进入十月,接连两个小长假,十多天的时间,蜷在家里,身体的不适制造出无以抵抗的空落、疼痛和虚脱之感。晴好的天气,阳光透过窗户,铺满一床,暖热中,我恍惚睡去。躺久了,某一时刻突然清醒过来,看着被单上的光影,会使人产生一些虚幻。从虚幻中脱开,仍是游移的思绪,往事叠涌,远去的人和事,细细碎碎,一直缠绕到床上的阳光移走,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起身到阳台,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它们正在静静地生长,或深或浅的绿交相映衬,喜欢这些素常的不开花的植物,在我是恒久以来的,我种下它们,就好似种下了某种期盼,我总觉得它们的生长,或快或慢,似暗合着我的某种心境。
天色愈加暗了。屋里有扩大的安静在慢慢包裹我。电话突然响起。是父亲,没啥事,问我吃饭了没有。挂了。父亲不知道我在病着,他可能想的是下班匆匆归家的女儿,一定又手忙脚乱于一顿家常饭。大半年了,父亲一直病着,先是手术,接着每月一次的化疗。消瘦,掉发,难过呕吐,没有食欲,这些症状让他苍老了不少。想起这,心就疼,比身体的痛更难耐……
夜幕来了,窗外似乎有了喧嚣。我趴在窗前,借着路灯看地上枯黄的叶子被风扫来扫去。人们穿着长衫和外套,回家的脚步匆匆。
秋天正在一截一截滑向季节深处。
以后的日子,一天一天的,红尘生活,还是要热爱,还得要好好过。也许,只有健康的身心整个被裹挟进烟火人生的浓烈中,去爱和恨,去哭和笑,去努力,去自由,如此这般,生命也才具有某些层面的意义。
相聚
艳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呵呵笑个不停,边笑边抬脚要我们看她专门为此行买的新鞋,我逗趣说鞋还行,就是那个上衣有些太时尚,比得我们一个个黯淡无光的。她瞪眼,你懂什么啊,越来越老土。她穿衣打扮总是入时,连头上的发卡都别致有加。原旗撇嘴道,多少年了,她嘛,也就靠那臭美活着呢,要不早变黄脸婆了!
近十年的时间过去,小乔成熟了很多,曾经披肩的长发烫成了卷,妩媚里透着沉稳,修长的腿穿起牛仔裤还那么好看,能找到当年的感觉。
原旗倒是变得白净,也胖了,比那时显得年轻。
他们笑我,都多少年了,还一成不变的“清汤挂面”,我说,下不了决心剪断我的直发,就让留着吧,留着一种情结。
吃菜,喝酒,畅谈,大笑,也摇头晃脑吹牛,梦幻……
很多记忆复苏,很多美好唤醒,很多感叹落地!
那时候,我们以脱产进修的方式相聚在一起,成为同学,几个脾性相投的人一起度过了难忘的两年,结下了一生的情谊。之后,又是东西南北去,忙各自的生活。十年里,有过电话,有过相聚,却不是这样四个人都在的。艳倒是保持了她那个性,时不时抽空走走,她来过我这里,也去过小乔原旗那里,原旗和小乔距离不远,也见过几次的。而我和原旗、小乔却是十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一夜无眠。
天亮,送他们离开。又将是东西南北去。挥着手,我知道,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舍不得的感觉,小施作为男人,也一定是伤感的,一定拍着艳的肩头说好了好了。当年,他是经常拍着艳的肩头说我怎么早没遇见你呀,艳总是瞪着他说迟了,迟了,就当好老兄吧……
时空会让一些东西慢慢淡远,生活会使某些东西变质。而这样的相聚,总会唤起我们内心无限的柔软。
小城
推窗,耳边传来市声,能想来小街曲巷依然,嘈杂,热闹,人流拥挤,车来车往。愈来愈喜欢我的小城如此红尘情怀。这样的黄昏,如若出去散步,脚下咯吱作响,能看到街道两旁低矮的松树上覆着一层雪,洁白耀眼,那些来自天际的精灵,常常会让人生出爱恋和欣喜。
偶尔的夜晚,约了友人,去看电影。霓虹闪烁,流光溢彩。行人和车辆都少了。星河遥远,夜空寥廓,小城宁静。走过街,穿过巷,闲言碎语伴着脚步一程又一程。
偶尔,月色疏朗,四围清寂,会伤感惆怅,会睹物思情,内心敏感脆弱,几欲流泪。那些过往的青春以及梦想,那些凌乱酸涩却不失丰美的记忆,那些喧嚣和宁静,那一幕幕真实上演过的生命图景,挥之不去,忘却不了,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重新被激活。
小城最安谧的季节当属秋高气爽时。风摆杨柳,雨落水面。有雨的深夜,花影一帘书半本,那些或深刻或柔婉的文字总能打动人心。雨声淅沥,清茶飘香,倚窗而望,近处远处灯火依稀,那样的时刻,生活当中的哀愁,全然忘却了,所有的美好光阴,都雕刻在心。
出门去。偷得浮生半日闲,放下工作,放下生活琐事,在街巷走走,四处随意张望,站在墙根晒太阳,看老人们下棋,听婆婆们闲聊。此时的小城是沉静的,闭塞的,一切都简单而安闲。
出门去。年的气氛如期光临小城,街上行人比往常多了起来,推车拎包的,匆忙行路的,漫步转悠的。去菜市场。青菜青,辣椒红。熙熙攘攘的人,拥挤着,谈论着,有的箩筐满满,有人双手空空。人世间的活色生香,世情百态,在菜市里就可体现。小城的年基本从腊月就开始了,置办年货,迎来送往,红红火火过大年,张灯结彩闹元宵。一个腊月,一个正月,小城就处在多于往常的热闹中。
小城的变化似乎不大,却又时时变化着。有了更高的楼群,有了宽阔的车道。用餐的地方越来越多,娱乐的地方越来越多。白日市声喧闹,夜晚灯火辉煌。在小城的人群中,我看见过衣着华贵的丽人,也看见过衣衫褴褛的乞丐,看见过忧郁而幸福的眼睛,也看见过愤怒而绝望的面孔,看见过热烈的相遇,还有凄苦的别离,看见过玫瑰大朵盛开,还有秋风扫落叶……也许,这一切,正是小城的真实面目呢,拥有生命、阳光和风雨。
在小城居住多年,已然熟知它的气息。有些时候,与相知的人,一同看天际的云卷云舒,一同沐浴晨色暮光。与空间,与时间,共同体验着生命的神性。如果说自己内心拥有某时的饱满和坚定,那一定与在小城的生活经历相关,一定是随着年龄和岁月逐渐递增而所具有的。正因为如此,那些开心的笑,那些飞洒的泪,那些真诚的话,那些无言的痛,都成了心中的珍藏。有些时候,用淡淡的心,淡淡的眼,来打量这小城,恰好,恰好如一首小曲,不够深远热烈,却是真的喜欢。
暖冬
有人敲门,是我所熟知的声音,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从门缝率先挤进了门外人的气息。
是父亲。手中提了好几个袋子。父亲进门后先拿掉帽子,我看见他额头有些汗珠,还有隐隐冒着的热气。我知道,早起晨练的父亲,已经绕着他惯常走的那些街巷一大圈了。父亲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说话。马阿訇家的牛肉就是新鲜,今天这个适合炖。油锅盔趁热吃又香又脆。山药熬粥时记得放几颗枸杞。青萝卜生吃也好。你妈腌的咸菜就面吃不错。又变天了,你们都穿暖和些。晚上看电脑时间别太晚……
这类话,近两年从父亲嘴里说出的次数渐渐多起来,这些话都是母亲经常说给我们的。以前,父亲说得最多的话是要好好学习,要认真工作,要与人为善,要自尊自强,要懂得感恩,要知道回报,不要有太多欲望,不要小心眼,不要自作聪明……很多要与不要,在我们经意不经意听时父亲就说给我们了。
随了流转的岁月,年轻的亮色和锐气已然远离了父亲。如今,父亲是一个两鬓斑白的退休老人,腰身开始弯曲,步履开始蹒跚,他还看书写字,他还打牌吼秦腔,他还给我们说很多,只是,他说给我们的话慢慢发生着变化,少了曾经激越的腔调和锋利的言辞,少了大道理,少了说教。现在,父亲说的话,就像拎在他手里的萝卜白菜,家常,素朴,我却比当初听得认真,听着听着,就有流泪的感觉,听着听着,就有紧紧拥抱父亲的冲动。这些话,素朴里满蕴醇香,丝丝缕缕从父亲心中吐出,缭缭绕绕在我们心头,这些话,正是那浓得化不开的亲情,正是父亲对我们愈来愈深的爱所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