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艽第二日百感交集地回到医馆,小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冲着她冷哼一声便自顾忙活了。张师傅也看着自己微微叹气。
“怎么了?张师傅?”阿艽轻声问着。
“馆主吩咐,你若回来就去问诊间找他。”张师傅摇摇头,转身进了草药间。
轻轻掀开褐色门帘,墨清依旧表情冷冷一身白衣坐在桌后,一旁的小桌上没有了阿艽平日里抄方子所用的笔墨纸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木盒,是小金相赠的珍珠粉。
阿艽自然明白,这是要离开了。
“据说你私自使用医馆药材,”墨清并没有抬头看她,“医馆不允许有这样的人。”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阿艽十分坦然。
“珍珠粉是不是你的?”墨清抬眼看着他,双眼寒冰一般。
阿艽愣了半晌,轻轻点头。
墨清声音十分决绝:“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医馆里了。”
阿艽微微一顿,仿佛用尽力气抬步转身大步消失在问诊间,回到房中收拾包裹,小金也跟着走进来,拿起梳妆台上小巧的妆奁,放到桌上,冷哼道:“你这个妆奁,我可没福气用,塞在包袱里,你自个儿慢慢用吧”
这妆奁,还是那日墨安辰所赠,没想到,这离别十分,只有这小小妆奁能给阿艽一丝慰藉。
阿艽随意收拾,走到前厅,拿起一鹅黄包裹,递给眼神伴着不舍的张师傅轻轻开口:“张师傅,这里有包东西,麻烦转交给馆主。”
张师傅点点头,对阿艽沉声嘱咐:“丫头保重啊。”
阿艽点点头,不再留恋,径直便朝门外走去。
墨清轻轻打开包裹,除了那条石榴裙,还有一个锦盒,墨清眼神十分柔和,轻轻抚摸了裙子,又拿起锦盒,缓缓打开。
盒内躺一白玉,上刻梵文,温润如水,只是原本的红绳换成了黑绳,还简单打成一万字结。
医书间,那方她放置的小桌,晏知和墨清无声地坐在一旁,空气中依旧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只是书柜旁再也没有低头仔细看书的她。
晏知依旧一身黑衣,看着墨清手中的白玉,沉声开口:“《礼记》曰,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黑绳白玉配天子,阿艽姑娘当真与众不同。”
墨清没有回答,只简单抚摸着那黑绳,仿佛能感受到她修长的指间。
“秦术将军自然是与众不同。”墨清淡淡说着。
“什么?秦小将军不是已在贺兰山一役中牺牲了?”晏知不敢相信,想着那日两人并肩驾着马车,自己还曾在她面前提起秦将军,此刻声音已颤抖。
“只怕是秦老将军为保护她而传出的谣言,晏公子不是自诩通晓天命,却不知道她就是秦术吗?”
“在下只探过一次天命,与秦家无关。”晏知微微一顿,“王爷这么肯定,可她是个女子,真的就是秦术将军?”
“相传十年前秦陆之女暴毙,其实死的就是秦陆,”墨清轻轻叹息,想起那一直眉间淡淡忧愁整日陪伴自己读书的少年,“秦陆将她一直带在身边,而且还上场打仗,更是为了保她而传出她已死之训。”
“秦老将军用心良苦。”晏知微微叹气。
“她改名阿艽,这‘艽’字,只有一味草药常用,这药叫‘秦艽’,她分明一开始就在暗示我,她就是秦家人,只是我一直装傻。”墨清一边娓娓道来一边收拾了包裹。
晏知小心说道:“既然她就是秦小将军,王爷为何不留她,要知道,兵符极有可能在她手里。”晏知顿了顿,低声说,“我大哥甚至在将军府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
“我要兵符作甚?入药么?”墨清冷冷一笑。
晏知摇摇头,轻声说:“总有一日,你会改变的。”
“你以为本王接纳你,是因为相信你的天命之说?”墨清冷哼,“只当你是病人罢了。”
晏知苦笑,走到窗边背对着墨清,看着帝都雨水打湿的层层屋檐,想起了那日雨中茶楼,相赠香囊的女子。
墨清从桌上拿起一打宣纸,上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都是阿艽写的病史和药方,墨清从袖中拿出一张小纸,纸面并不平整,仿佛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上面写着: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墨清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一片水雾下那抹白色的身影。
漫无目的的走在了街上,阿艽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突然,下起了大雨,冬天来了,南方的冬雨,有刺骨一般的冰冷,街上行人都纷纷躲雨,阿陆却恍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空旷的街上,衣衫单薄,满脸憔悴。想起自己怀中正在抱着妆奁,苦笑一下,想着,记得妆奁是嫁妆啊,自己抱着嫁妆就这么潦倒地走在外面。想起父亲和哥哥,阿艽双眼朦胧,看到前方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墨绿衣衫,一双暗纹黑靴,手撑一把白伞,眼神无限温柔地看着自己。
阿艽浑身湿透,脸上早已分不清雨水泪水,双眼红肿,走到墨安宸眼前,勉强一笑:“阿艽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要为我实现梦想。”
昨日身体受伤,今日心神受挫,阿艽终是倒在墨安宸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