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终于在一日一片阳光明媚的上午回来了,那时候赵贵正在讨好着擦拭大香炉的小金,张师傅正在一旁悠闲的抽着旱烟,阿艽正在后院那颗桃树下摘着刚成熟只微微泛红的桃子。
微微一声咳嗽,伴着小金张大嘴巴兴奋娇羞的表情。厅中的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呆呆看着那一身白衣,腰间红绳白玉,温润如玉,五官俊秀,满眼柔和的馆主——端王墨清。
“尝尝我刚摘的桃子,”阿艽拿着小筐走到前厅,看到那白衣男子,喃喃道,“可甜呢!”
除了阿艽,其余三人接摆好了姿势,轻轻躬身道:“馆主好。”
手中的小筐落下,几个小小圆圆的桃子滚落在地上,调皮地散向四周,毫不在意这微微凝滞的气氛。
“那个,”小金满面红霞,“那是新来的侍女,叫阿艽。”
墨清淡淡看了一眼阿艽,视线便转移到自己黑色靴边滚过来的一个桃子,他微微弯腰拾起来,看看那青青的桃子,轻轻一笑,声音如泉水一般开口道:“我尽然在山上这么久,如今桃子都成熟了。”
说完就掀开门帘,往问诊间走去。
大家都呆了几下,张师傅首先反应过来,朗声道:“馆主回来,一切恢复正常!”
“是!”大家齐声叫着。
阿艽拾起了地上的桃子,小金站在一旁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含笑道:“我就说馆主英俊不凡,这下你信了吧!”
阿艽是相信了,墨清刚刚瞅着桃子那一笑,仿佛春江水暖鸭先知般,只怕手中的桃儿都快被融化了吧。
医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阿艽从来不知道这平安医馆的生意因为有馆主的存在会这般好,前来看病的不仅有身体患病的病者,还有害了相思病的女儿家,个个都是冲着墨清来的,得个感冒伤寒的,来到医馆就医,再得到墨清的几句叮咛,那这病生得十分值得!
所以,张师傅就有另一番任务,做起了门神,只要妆容细致,神采奕奕一看就不是害病的年轻女子一律拒之门外。
此刻阿艽只觉得累断了双脚双手,忙不迭的捣药,抓药,包药,一些厅中等待的患者还要上茶赔礼。
炎炎日头下,医馆门口张师傅正和一位年轻男子商量:“公子还是回去吧,好大夫多的是,我们馆主不会给你医治的。”
“又来了,真讨厌。“小金一边在前厅给一位老伯倒茶一边嘟囔。
“谁来了?”阿艽在一边好奇的问着。
“就是站在门口穿黑衣服那人,”小金皱眉,“厚着脸皮又来了。”
阿艽向门口看去,一年约二十出头的男子,着一身黑衣,面庞俊逸清朗,神情忠厚,正躬身和张师傅商量着什么。
“奇怪,”阿艽望向小金不悦的神情,“这公子长得挺好的,而且对张师傅颇有礼貌,你为何那么排斥?”
“馆主不待见他,”小金拿起药方朝药间走去,“我就讨厌他。”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阿艽一听到是馆主排斥的人,更是来了兴致。
小金走到一面都是药格的墙下,熟练的打开小药屉,找起了药材,一边悠悠开口:“他是应国公庶子,听说从小应国公就不喜欢他,且各方面都不如应国公长子,身体还有宿疾。”
“什么宿疾?”阿艽追问。
“咦,”小金放下忙活的双手,转头对着阿艽,杏眼满是惊奇,“你很闲吗?怎么这样关心晏知公子的事?”
“我不闲,出去忙活了!”阿艽摆摆手,掀开珠帘往医馆门外走去,炎炎日头下,医馆门口张师傅声音略显嘶哑正和晏知商量:“公子还是回去吧,好大夫多的是,我们馆主不会给你医治的。”
“晏知只想见馆主一面,说几句话便走。”晏知躬身又行了一礼。
阿艽走到门前含笑对面露难色的张师傅说:“这边我来吧,保证劝说这位公子回去,张师傅先去喝喝茶润润喉咙吧!”
张师傅看看阿艽一脸憨厚,又看晏知一脸祈求,叹口气,转身往后院走去。
阿艽看着烈日下晏知俊逸的面庞沁出得一层密密的汗珠,叹口气,拿了袖中手帕,递给他,轻轻说:“晏公子,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是有时候也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她特地加重“时机”二字的语调。
晏知微微一怔,微微皱着的漆黑眉间微微舒展,轻轻接过阿艽手中的手帕,躬身一礼,开口道:“谢谢姑娘指点。”
阿艽看着他离去的萧条背影,垂下眸子,心中一丝不忍,又略微叹了口气。
终于在几日后晚霞漫天的傍晚,当医馆准备关门的时候,阿艽冲到问诊间,那也是她来到馆中一个多月,与墨清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天第一次与他对话。
问诊间有一副华佗的画像,一张桃木桌,四面镂空雕刻,配着两把同式靠椅,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方小枕用来给病患探脉之用。
墙上还挂了一副字:淡泊明志。字体工整与医馆门口的牌匾出自同一笔迹。
墨清正坐在桌前,轻轻翻着书卷,并没有抬头理会阿艽匆忙的步伐。
“馆主,晏公子,昏倒了,还在不停地喘气。”阿艽神情十分惊慌。
“莫慌,”墨清立刻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说,“怕是喘证发作,快将他扶到制药间。”
力气最大的赵贵出门采购药品今日不在馆中,张师傅将晏知背起放到制药间墙边的一方小榻上。
“将他扶起端坐。”墨清沉声对张师傅吩咐,一边给晏知把脉。
张师傅忙答应,将晏知扶起坐好,嘴里安慰着:“晏公子莫慌,有我们馆主在呢。”
晏知此刻面青唇紫,汗出如珠,喘促不解,模样十分骇人。小金从来没见过这样重的病患,一时看傻了。
“准备六磨汤。”墨清向阿艽和小金吩咐道。
“什……什么六什么汤?”小金呆呆问着。
阿艽听到吩咐转头往医书间奔去,找到六磨汤的配方就往草药间奔去,一会儿便端起草药往制药间走去,墨清抚着晏知的后背,阿艽在身后有条不紊地制药。
“你们都先出去吧。”墨清看着晏知稍微缓解之后向一直扶着晏知的张师傅还有一直傻站着的小金轻声吩咐,“无事,不用进来。”
“是。”张师傅微微行礼便拽了依旧呆滞的小金出门了。
阿艽背对着他们使劲扇着扇子煎药,药好之后端到晏知身旁,此时晏知已稍微平复了气喘。
“姑娘,谢谢,我自己来。”晏知声音微弱有一丝嘶哑,但是面目仍然清朗,端起药碗喝了起来。
“我先出去了。”阿艽轻轻说,“馆主有需要再喊我。”
墨清轻轻点头,又往晏知脉上探去。
在门口,阿艽听到晏知微弱的轻叹:“晏知停药五日,终于等来这么一刻可以求见馆主。”
阿艽忍不住在门外偷听。
只听到墨清淡淡回答:“公子找错人了,公子的肺气郁痹证还是要心情开朗,找我,只能治标不治本。”
“馆主不明白晏知的意思吗?”晏知轻轻咳嗽。
过了一小会,墨清叹口气,说道:“你找错人了,其实找你的父亲大哥更能让你一展宏图。”
听到脚步声,阿艽赶忙抽身遛了,墨清打开门帘看到阿艽匆匆离去的鬼祟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站在院中墙角桃树下,阿艽望着墨清与晏知所处的方向,心里思忖:俩人在里面会说什么呢?
只是不一会儿,便听到晏知与墨清恭敬道别的声音。
此后几天,晏知更是没有过来,仿佛那次的喘证发作从来没有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