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阿艽跟随王府侍女在厅中仔细布菜:薏仁米粥、鲜蘑菜心、红烧赤贝、虾仁煎饺、金丝烧麦、红枣糖糕、醋腌皮蛋、雪花鸡焯、四喜土豆……菜品繁多,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今晚府上有客?”阿艽轻声问道。
“王爷晚膳一向如此。”一身粉衣的侍女小月微微笑着,淡淡回应。
阿艽摇摇头,撇嘴道:“那太浪费了。”
“在说什么浪费?”墨安宸走到前厅,一脸疲惫。
刘管家在一旁解释:“王爷身体金贵,晚膳花样多些也是自然。”
阿艽低头不语,墨安宸站在桌前,看着桌上菜肴,点点头,吩咐道:“只留四道菜吧,本王也觉得浪费。”
众人开始讶异,心内都在掂量阿艽在王爷心中分量,墨安宸随意一座,优雅用膳。
阿艽看向窗外,突然一惊,跑到窗前,望向空空的庭院,原本的红花绿叶,郁郁葱葱都只空留枝干,突然视线里飘了几片雪花,像柳絮一般,慢慢地在地上轻轻铺了一层薄纱。
“下雪了。”阿艽心内有一丝喜悦,“雪来得好迟。”
墨安宸放下碗筷,走到窗前,与阿艽并肩,开口问:“边关的雪也像这般吗?”
“比这大好多,雪厚厚一层,没过靴子。”阿艽思绪飘到西北,“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虽然这样,我还是好怀念那时候在军队里,扬鞭策马,骋驰沙场,喝着烧刀子烈酒!快哉!”
墨安宸眼睛一亮,拉了阿艽,跑出门,嘴里说着:“带你去个地方。”
一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院中留下两串浅浅的脚印。
阿艽被塞上马车,墨安宸亲自驾车,不一会马车停了,阿艽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映入眼里是座精致的雕花飞檐楼阁,串着**的黄色灯笼,还有衣着妖娆的女人,耳边萦绕着软声细语,嘤嘤小调,鼻尖缭缭的是阵阵醇香美酒和甜腻的脂粉香味。
金凤楼。帝都最著名的青,楼。
“这是……”阿艽满脸疑问望者墨安宸。墨安宸没有回答她,拉着她的手往金凤楼走进,阿艽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十分冰冷,想必是寒天驾驶马车所冻。
金凤楼的老板娘李妈妈亲自迎接墨安宸,她一身墨兰色衣袍,脸上擦的粉像刷了浆糊一样苍白,一脸暧,昧看着自己,令阿艽十分不自在。
“王爷二楼雅间一直为你备着!”李妈妈谄媚地笑着,将两人带到一间偏僻却温暖雅致的厢房,又恭敬道,“小的去准备酒菜,不打扰二位。”说罢躬身退出房间,轻掩上门。
阿艽看着这房间,外间放有锦缎铺就的圆桌,几把配套的靠椅,一旁的黄梨木花架上还有几株新摘的红梅,衬着房间香气怡人,里间用纱帘遮挡,隐隐约约透出那片芙蓉暖帐。
“这是王爷幽会佳人之处吧。”阿艽想到那日早上被墨安宸压倒在床上,面上绯红。
墨安宸大笑一声,十分豪放,一改以往的风雅,开口道:“你虽知道是青,楼,却不知道全帝都最好喝最烈最春香的美酒也在这!”
“真的假的?”阿艽瞪着眼睛问着。
“一会不就知道了。”墨安宸走到圆桌旁坐下,并伸手示意阿陆。
几名身上飘香,着粉色衣裙的侍女轻托银盘走进来。不一会,桌上摆满了美酒美食。香味阵阵,颜色鲜亮,秀色可餐,实在让人垂涎三尺。墨安宸挥手退了下人,端起酒壶亲手要为她斟酒。阿艽伸手挡住了酒壶,眼中含笑道:“王爷吃饭喝酒太过风雅!”
阿艽站起将碗放在王爷面前,也为自己的酒杯换了碗,拿起酒壶斟满了酒。
“王爷敢不敢一醉方休!”阿艽端起碗,“阿艽先干一碗!”
一饮而尽,阿艽微微喘气,略皱眉头,将碗口向下看向墨安宸大笑:“果然好酒!”
“哈哈!”墨安宸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墨安宸起身打开窗,望向外面依旧飘雪的天空,声音略带忧伤道:“小时候皇兄时常生病,当时母妃,为了照顾他就将年幼的我送到东宫由月妃照顾,那时候我整日就和大哥在一起……后来我一次惹怒了母妃,被母妃囚禁了一年,之后我一气之下十四岁便出皇宫居住。”
“没想到王爷这么爱记仇!”阿艽哼哼笑着,伴着点点酒意。
“我只是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墨安宸口吻严肃。
半晌的沉默,阿艽站起来将墨安宸的酒碗拿起,又拿了自己的那碗踱步到窗前。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王爷,今日只把酒问青天。”
墨安宸接过酒碗,优雅一笑,伸手与阿艽的酒碗碰在一起,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席间阿艽出去如厕,回来碰上李妈妈,阿艽脸庞略显尴尬,轻轻点头,李妈妈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微笑着对阿艽说:“姑娘是王爷的客人,也是我们的客人,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常来,金凤楼肯定视您为上上客。”
“谢谢李妈妈,我回去了。”阿艽受不了李妈妈满脸的**,飞也似的逃了。
这顿美酒结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寒光月夜下,冬日的街道已经白雪皑皑,街上只见阿艽和墨安宸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正沿着洛河边,阿艽看到河边围栏,一时玩心大起,跳上围栏,在细窄的栏上轻轻走着。
“小……小心掉下河去,这寒冬腊月的,我……我可不会捞你上来。”墨安宸吐着酒气,身子往围栏边靠着。
阿艽本就有醉意,听了墨安宸的话忽然想到那日大雨过后烟雾缭绕之际放的河灯,想起父亲哥哥,一站不稳,便倒下去,墨安宸连忙拉住她,双手一带将阿艽抱在怀里。
天空依旧飘雪,阿艽倒在墨安宸怀里望向他此刻微红的脸颊还有那双迷离的丹凤眼,突然有一阵情绪涌上心头。
洛河上悄无声息地划过一艘小船,琉球杉木所制,船头站一男子,身穿白色衣衫,外披同色披风,周身被白雪覆盖,正怔怔看向岸边的一对相拥的人儿。
身后张师傅轻轻安慰说:“王爷……”
墨清嘴角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