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啊!!”似乎是剧烈的呕吐声,随即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哪怕隔着一道门雪彦依然可以清晰地闻到这股味道。
“我的妈呀,呕~”雪彦的嗅觉平常是常人的十倍,而在集中注意力后更是常人的二十倍以上,自然能够通过气味清楚了解到内殿里的情况。这突如其来的刺鼻味道,让雪彦的身体发生一阵剧烈地颤抖,然后捂住鼻子干呕出声,转过头看着紧闭的内殿大门,心中同样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哎呀……这么惨哪。不过如果是主子的话应该没问题吧。”雪彦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搔了掻脑袋上的乱毛嘀咕道。雪彦比徐尧小一岁,自徐尧五岁起就跟随在其左右,当然具体原因暂且不论,故而深知徐尧的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可怕。
而在外殿把守的雪鸣表面平静,但从他轻叩剑鞘的细小动作还是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少主这般迫不及待地要觉醒血脉的原因,雪鸣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大概是预计到接下来的危险自己应付不了吧。对于徐尧的判断力,不管是雪彦还是雪鸣都是无条件地信任,也就是说,徐尧判断以现在三人的实力不足以应对未来的危机,想到这里,雪鸣抱剑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注意力愈发集中。
时间缓慢流逝,除了刚开始的一声嘶吼外,内殿不再有其他声音传出,只不过这是对于一般人而言,但像雪彦和雪鸣这样的人却能够清晰地听到徐尧低沉嘶哑的呻吟。两人并没有试图去察看徐尧现在的情况,他们清楚以徐尧的骄傲绝不会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所以只是仔细地感知着徐尧的身体状况,一旦发生意外就立刻进行施救。
而徐尧现在到底如何呢?内殿中,徐尧早就从床上滚落跌在地上,艰难地靠在床边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血狼花产自北燕,其性火烈,色赤红,花瓣可入药,驱寒止怯;龙火参,产于西凉天山,性微热,色黑红,煎煮内服,安神益智;龙舌草,味甘温和,可作药引,加强药效;清心草,产自西蜀,有少量成瘾性,凝神摄魂,副作用较大,不易过多使用。
夏舒体内封印的特殊内力,据有其所属古老氏族的本源之力,性极寒而酷烈,解放时伴随着的酷烈寒气足以使血液冻结。之前准备的药汤的药效正是为了应对这种寒气,并且帮助他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心神。但是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却是寒热交替,两种极端的感受在体内近乎不受控制地暴走,使徐尧感到仿佛有一团刀子在体内不停滚动一般。
然而,哪怕在这种剧痛的折磨下,徐尧只是紧咬着牙齿强行忍耐着,压抑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声,下嘴唇上的齿痕清晰可见,唇上缓缓涌出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这个黑夜中,少年再次孤独地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意识几度飘零,却数次因为脑海中浮现的如花笑靥而清醒,不禁发出模糊的呓语:“阿璃……”
夜色深沉,空寂无声,一位少年在荆棘中挣扎前行,虽然这只是很微小的“声音”,但是依然有人清楚感应到了。
琉璃宫内,夏璃和冷越坐在桌旁聊着家常,老人笑意慈爱地听着夏璃的牢骚,突然眼神一凝,然后笑着摸了摸夏璃的脑袋,温声说道:“琉璃儿,师公去外面看一下,马上回来。”然后下一刻就消失在夏璃面前。
夏璃支着脑袋看着无人的座椅,兴趣缺缺地嘀咕道:“武功什么的,最讨厌了。”
夏璃的抱怨暂且放在一边,却说冷越方才在冥冥中感应到一个好像具有威胁的存在突然出现在皇宫某处,为了保证皇宫的安全,老人不得不离开夏璃片刻去确认其所在,一边施展轻功,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竟然打扰老夫和琉璃儿唠家常,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不过,这气息好像有些熟悉……?
明月高悬,几个闪身后,冷越突然感到被几个黑影锁定,身形一滞,正在防备之际,那种感觉又突然消失了。冷越只是一愣就明白了黑影的身份,抚须点头道:“大内黑羽卫,果然名不虚传。”然后脚尖轻点,继续向前飞掠而去,到了目的地却是一愣:“这里不是帝国讲习所的学生寝宫吗?”
冷越翻越数道宫墙直接落在徐尧寝宫的前院内,看着不远处的帝国讲习所不禁挑了挑眉,然后突然向宫殿大门看去,神情戒备,右手缓缓掐出剑诀。
“老先生深夜造访,敢问所为何事?”乌云缓缓遮住月亮,一人沿阶而下,因天色昏暗而看不清表情,但听其言语倒还算客气。
冷越在知道这里居住的是继承人后,警戒之心收起,取而代之的则是好奇心,面前的男人气息绵长,步伐沉稳,明明在眼前,却偏偏飘忽不定难以把握,绝对是实力高强之辈。冷越一生痴迷武道,见到此人顿时心痒难耐,不过也知道这里是皇城禁地,动起手来恐怕夏景也会让夏景难办,于是口中略带遗憾地抱拳道:“在下天山冷越,感知此间有异动,故来察看究竟,如有唐突,还请见谅。”
男人自然就是守护在殿前的雪鸣,听到冷越的名字后先是一惊,在听到他的解释后放下心来,于是稳住紧张的心神,同样回礼答道:“前辈不必如此客气。前辈口中的异动应是晚辈方才练功时无意中发出的动静,惊扰到前辈实在抱歉,还请不要见怪。”
冷越点了点头,仔细将雪鸣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赞道:“现在的小辈里还是有了不得的人的嘛,有空切磋切磋?”
雪鸣谦虚道:“前辈谬赞了。能与前辈切磋武艺是晚辈的荣幸,不过皇城之地恐是不便,改日晚辈定向前辈讨教一二。”
冷越看了一眼雪鸣怀中的古剑,虽然心有猎奇,但也知道自己此时出现于此已是失礼,自然不好多问,不过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询问。冷越拱手道:“今日深夜造访,是老夫考虑不周,就不多逗留了。哦,还未请问,此间是哪位世子殿下的居所?”
“正是北燕世子徐尧殿下的住所。”
听到徐尧的名字,冷越的表情淡去几分。对于徐尧让自己宝贝孙女伤心一事,老人心中到现在仍然没有释怀,也没有丝毫觉得自己那一掌有任何过错,所以也没有去看一眼徐尧现状的想法。只是瞥了雪鸣一眼,心中暗道:没想到那小子自己天赋一般,手底下倒有值得老夫一看的高手。
冷越向雪鸣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从正门离开了徐尧的寝宫。见到冷越最终离去的雪鸣,重重呼出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不愧是天山剑鬼冷越,这种压迫感,生平罕见。”方才冷越掐起剑诀的那一刻,雪鸣差点就拔剑相向,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庆幸不已。
雪鸣回想着冷越的赞语,转头看向宫殿,满脸笑意,混杂着欣慰与敬畏:“不愧是少主,我们雪狼族未来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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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
雪彦向一个澡桶内倒入热水,室内顿时有热气升腾起来。雪彦伸出食指小心地伸进热水然后迅速抽出,嘴巴微咧发出“嘶”的一声,用力用嘴吹了吹食指,然后拿起装有冷水的桶倒入冷水,再次确认水温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主子,水放好了。”雪彦转过屏风走向倚靠在床头的徐尧,轻声说道。
此时徐尧的模样实在不敢恭维,眼角、口鼻处皆有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衣衫上血迹斑斑,多处破损,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覆盖着一层血痂,看上去十分可怖。当然,更加重要的是……
“啧啧,这幅样子要是给那老头儿看到,那可就闹大发了。”雪彦摇头笑道。只见徐尧的眼睛从桃花眼变为了和雪鸣雪彦如出一撤的狼眸,皮肤上覆着雪白的细毛,指甲也变得尖锐异常,总之,现在的徐尧就像一头人形的狼。
“主子,你这‘狼化’也太返祖了。”雪彦发出由衷的赞叹。狼化是雪狼一族血脉觉醒的标志,身体素质会有极大的提升,狼化的时间越早、越彻底就意味着血脉越纯净,所获得的力量也就越为强大。当身体适应血脉后,狼化就会褪去,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是有些特征会保留下来,雪鸣雪彦的狼眸就是由此而来。
“这副模样…什么时候会变回去…?”徐尧微微偏过头,用灰冷的眼眸看向雪彦说道。
雪彦却是打了个激灵,本能般地顺从答道:“以主子血脉的纯粹,明天早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眼睛……呢?”徐尧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虚弱地补充道。
“因为主子高贵的血统,应当可以完全隐藏起来,不用担心。”雪彦恭敬地回答道。
“幸好……扶我起来,身上…太脏了。”徐尧嫌恶地扭动着躯体,强忍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不适。
“喏。”雪彦扶着徐尧,帮他进入浴桶,洗去满身的污秽。
夜,终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