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夏舒却轻笑出声:“啧啧,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呢。”然后眼神一凝,继续下令道,“两万骑兵立刻击溃阻拦步兵,急行军向温泉郡进发!”
夏舒的命令显然将后方的八万士兵弃之于不顾,但事实却是根本无法下达其他命令。由于夏舒的失误,后方的七万步兵呈长蛇状行进,所以马超的一万五千骑轻易将这七万步军截作四段,陷入无法指挥的溃散境地,若是配上火攻,效果自然更加显著。而原本留作后手的一万骑兵自然被溃军冲散,只能一同退往御西关。但是马超图穷匕见的最后一路伏兵彻底将这七万士兵推入地狱,由于夏舒的军队主要靠劫掠进行补给,如此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只能化作流寇一哄而散。因此,如今夏舒可用之兵,只剩下冲破枪衾的一万多骑兵和勉强收拢的一万多步兵。沙盘上,御西关插上了蓝旗,三支蓝旗插在仅剩的三支红旗之后,其他红旗零零散散地插在御西关的一百公里范围内。
“夏舒,我很好奇你怎么靠这不到三万人攻下温泉郡城,而且还有一万多是骑兵?”马超摸着下巴,兴致盎然道,显然已经胜券在握,“清缴残余。”马超显然担心夏舒杀个回马枪,然后收拢残兵。
“以耗损兵力为代价的急行军,我手中大概只剩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了吧。”夏舒眼神清澈,依然不见颓败之色,冷静地说道,“两百公里,急行军的话大概只要两天半就够了。而你彻底打烂我的溃军至少也要三四个月,这段时间够我做很多事了吧?”
马超皱了皱眉毛,嘲笑道:“两万人,怎么可能仅用三四个月打下驻有五千人的‘魔鬼城’?夏舒,你还是认输比较干脆喔。”
“谁说我要‘占领’温泉郡城了?”夏舒将还能够进行指挥的两支红旗用力插在温泉郡城外,不怀好意地看向马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耍赖?”马超眉头皱得更紧,心中却涌现出不详的预感。
“想想看我们在一开始定下的胜利条件吧。‘离御西关最近的郡城陷落’,是吧?我可并没有说占据郡城才算胜利呦~”夏舒笑意可掬,马超看着他的这幅样子似乎还能看到夏舒的身后摇摆着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陷·落?”马超重重咬着这两个字,马超神色大变,只感到血气上涌,指着夏舒怒道,“你这家伙又耍诈!”
一个城市的陷落自然不同于攻占,只要将城市损坏至无法防守就可视为陷落,而攻占则是在陷落后必须仍有剩余兵力进行占领。所以占据意味着夏舒必须同马超进行兵力交换,将马超的守军全部歼灭才行,这也是马超放心将郡城留给五千人镇守的原因。而陷落则代表只要城池被攻破就可以,并不一定要拿士兵去送命。
“不好意思呦,这次貌似是我赢了。两万人洗劫温泉郡,切断温泉郡城补给,然后一把火烧了这座该死的‘魔鬼城’!”夏舒两眼闪闪发亮,大声地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由于马超的守军只有五千步卒,根本不敢出城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人马,却又在两百公里以外忙着追剿残余。马超看着沙盘上的形势,手中的蓝旗无奈地落在沙盘上,弯腰单手扶住额头对夏舒说道:“看来真正大意的人是我啊。”
夏舒意犹未尽地摇着食指道:“不不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几路伏兵的确出乎我的预料,只是胜负,早在开局时就已经注定了。”
“喂喂,你这赢得一点也不光彩好吗?”马超愠怒道。
夏舒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点头道:“在战争中取得优势然后获胜,这是军事家要做的事;在战争前就取得胜利,这是谋略家要做的事。不好意思,本太子是后者喔。”
马超点点头道:“能将耍诈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吧。”
夏舒翻了个白眼:“说耍诈什么的多难听,没听说过‘兵者,诡道也’么?”
马超冷淡地瞥了夏舒一眼,然后看着沙盘上的局势默然不语,然后突然问向夏舒:“夏舒,这次的西凉战事,你怎么看?”
夏舒被马超问得一愣,然后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五个月连丢两郡,若不是有意为之实在难以理解,”夏舒说到这里突然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沙盘,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难道西凉是想关门放狗,把这次寇关的四十万西域联军全部吃下?”
马超飒然一笑,手指习惯性有节奏地轻敲沙盘:“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大概还是能够猜到一些。你应该知道吧,依靠中央每年一百二十万石粮食的补给,西凉才养得起这十万西凉铁骑。论战力,光是这十万铁骑就足以与那战力混杂的四十万联军正面对决,所以西凉真正需要做的,就是把敌人引至预定的战场,然后将其击溃。这次将其引入关内,第一是为了减少兵力的损耗,第二就大概如你所说吧,至于第三……算了,没什么。”
夏舒倒也没有太在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后对马超说道:“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呗。好了,我也尽兴了,走了啊。”
“赢了就想逃?”马超右掌压着左拳使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肌肉鼓起,眯着眼睛威胁道。
夏舒小小地哆嗦了下,然后问道:“那你想怎样?”
马超展颜,露出雪白的牙齿道:“换个沙盘,咱俩再比一场。”
“啊~~”夏舒虽然哀嚎着,但还是乖乖陪着马超转向另一个战场,只不过嘴上仍然嘟囔着,“真是输不起啊。”嘴角依稀露出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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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皇宫内升起同万家一般无二的灯火,徐尧的寝殿自然也不例外。
雪鸣怀抱着一把绘有繁杂纹饰的古剑靠在外殿门外,双眼微闭,但却将五识扩展至最大,没有丝毫放松地感应着寝殿周围的所有动静。而雪彦则盘腿坐在紧闭的内殿门口,狼眸似狩猎般微眯,鼻翼不时翕动嗅着空气的微小变化。本应在殿内侍候的太监宫女都被徐尧以练功为由要求退下,不得前来打扰,所以此时整个寝殿只有徐尧主仆三人而已。
徐尧看着雪彦按照族中的秘方将徐尧之前取要的药材煎熬出的药汤,神情严肃。觉醒血脉,意味着将体内原本封印的特殊内力解放出来与血液混合,从而强化经脉,并使特殊内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力,进而改造身体。每一步到伴随着巨大的痛苦,若是经脉不够坚韧,就会导致经脉受损,届时狂暴的内力就会肆虐全身,最好的结果是变成废人一个,至于最坏的结果,徐尧缓缓闭上眼,不再多想,正常吐纳将自身调整至最佳的状态。
就如雪鸣所问,为什么不等到五品在去觉醒血脉呢?徐尧微微苦笑,他能告诉他们只是自己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这样吗?继承人离京在即,这正是最危险的时刻,所有别有用心的人都会有所行动,他需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身以及……自己珍视的人。他虽然是北燕世子,但此时能够依仗的力量,也就只有雪鸣、雪彦和自己的武学修为了。
徐尧再次睁开眼时,眼中不再有任何情绪,伸手拿起桌上的药汤,缓缓饮尽,然后盘腿坐在床上,作抱守归元状,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当体内那股内力解封的那一瞬间,徐尧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血脉觉醒时的痛苦。
“啊!!!!!!!!!!!!!!!!!!!!!!!!!!!!!!!!”
凶猛袭来的痛感瞬间支配了徐尧的所有感知,连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就连徐尧也忍不住低吼出声,再也无法保持盘坐的姿势,俯身趴在盘着的腿上,两手狠狠抓住床沿,其力道之大在床沿的木质雕花上留下了十个空洞,手指竟是直接陷入了木材中,指缝间有血丝涌出。
“呼哈呼哈呼哈……”第一波剧痛只是在出现的瞬间随即退去,徐尧不再像以往那般优雅,狼狈地趴在床上深深地喘气。然而,在短暂的平静后,徐尧的眼睛突然睁大,双唇紧闭,喉头滚动,牙关紧咬,几秒后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血丝沿着唇齿缓缓渗出,然后流下,紧接着就是在体内不断流动着的剧痛。
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