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幽冥,隐于黑夜。我们是帝国最深的黑暗,我们是帝国最后的护卫。我们埋葬过去,无名无姓,以自身之恶,守卫至高皇权。我们是渡鸦,身披黑羽,手执尖锐,赐人往生。”
…………
墨鸦缓缓睁开眼,耳畔似乎还有当初誓言的余音缭绕。渡鸦,是他们的正式称谓,隶属于黑羽卫,主要负责情报工作,只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被世人称之为乌鸦。墨鸦作为黑羽卫统领,自然也是所有渡鸦的统领。
墨鸦此时身处一间宽广的石室中,背靠着一张巨大的石座,石座与其背后的石壁相连,椅背高耸,更准确地说,这张石座就像是在原本的石壁上雕琢而成的。石座的左右扶手各自雕有乌鸦的头像,座椅的顶端同样雕有一个长着巨大鸟喙的渡鸦头颅,椅背两边的石壁上刻有对称的巨大羽翼,显得威严而肃穆。石室内只点着几根红烛,但却并没有显得昏暗,只见石室顶部竟是一幅巨大的星图,点点星辉洒下照亮石室。
墨鸦一手扶着扶手,另一只手撑着下颌,在深夜中等待着消息。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姓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样貌,他留给世人的影响,只有神秘与可怕。黑羽卫成立于夏祖时期,而渡鸦则成立于武帝时期。黑羽卫负责皇宫内部的守卫,渡鸦则是从黑羽卫中选拔出的精锐,作为皇权的绝对守卫一直存续至今。渡鸦作为情报机构,被视为夏皇的爪牙,有监视百官、羁押贪腐之权,如今更是成为让无数官员闻风丧胆的存在,有人作诗云,“半夜闻鸦鸣,如听阎王笑”,用来形容渡鸦监察的恐怖。而渡鸦拥有独立于刑部、大理寺的牢狱,因为被押入渡鸦监狱的犯人从未有存活者,故又被世人称之为“死狱”,制造过许多骇人听闻的惨案。又正是因为如此,渡鸦之名狼藉不堪,人人闻之胆寒。
如此一来,渡鸦对于夏皇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而负责统率渡鸦的黑羽卫统领的任命就显得非常重要。历任黑羽卫统领都是夏皇最信任的部属,同时也是最可靠的后盾,所以每任夏皇登基时最重要的事之一就是任命自己的黑羽卫统领。在“四王之乱”中,当时的太子之所以能在四王围困下逃出生天并与楚王相会,所凭依的就是身边的渡鸦,而在之后的反攻中,更是多次起到关键作用。
墨鸦作为夏景的黑羽卫统领,其实力可在历任黑羽卫统领中列入前三,因其高深的武学修为,故又有天武府六供奉的虚衔。只是哪怕强如墨鸦,同样力有所逮,比如十年前的刺杀事件。
此时墨鸦身处的地方就是渡鸦的大本营,被称为“鸦巢”的所在,墨鸦高坐在首位的石座上,面前是巨大而空无一人的长桌。今夜墨鸦待在鸦巢,自然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等待重要的信息传回。
墨鸦轻叩扶手,发出“扣扣”的节奏声,继续闭眼假寐。
半个时辰后,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进入石室内,斗笠上插着三根黑羽。男子恭敬地走到墨鸦身旁,单膝跪地道:“统领,我回来了。”
墨鸦姿势不变,眼睛半睁看向来人,用一如既往的呆板声调问道:“情况如何?”
“禀告统领,卑职去往西凉一月有余,在当地夏刈协助下,确认西凉连丢三城无误。根据其物资流动和兵力调动的情况,卑职可以断定,西凉此举,既为全歼西域联军,也为保存军事力量。还有……”男子垂眸,有些迟疑地停下话语。
“还有什么?”墨鸦语气不变。
“以下为属下猜测。此次西域联军进犯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侵占领土。毕竟自大夏立国以来,西域共来犯八次,每次人数都宣称在百万左右,而此次却只有四十万人,实在可疑。卑职潜入被攻占的城池进行探查,发现西域联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墨鸦唇角勾起,狭长的眼眸睁开,启声道:“三鸦,你做得很好。”显然墨鸦已经知悉了某些重要的信息,恰好与其相照应。
“卑职不敢当。只不过他们每到一处城池就将城中所有的女子聚集起来进行辨认,难道他们要找的是一名女子?”三鸦继续说道。
墨鸦缓缓靠向石座,抬头看向石室顶部的星图,眼中神情高深莫测。许久之后,墨鸦低头看向三鸦,问道:“可曾查到本次西域联军的主帅是何人?”
三鸦闻言羞愧地低下头,回道:“卑职无能,始终不得见到联军主帅的真面目。卑职成功暗杀并佯装成某国将领的时候,还未见其真容就被察觉,在损失十余名夏刈后才得逃脱。最后所探得的情报只有西域联军将其称为‘总主教’。请统领治罪。”
墨鸦轻笑,对三鸦说道:“不,知道这一点就大致足够了。一切都吻合了。”墨鸦漆黑的眼眸神光流转,语气中显然没有责怪三鸦的意思,反而十分满意。
三鸦疑惑道:“统领,这样真的就足够了吗?”
墨鸦重新恢复呆板地声调说道:“嗯。你做得很好,退下吧。”
“喏。”三鸦起身,向墨鸦行礼后离去。
墨鸦抬头看向顶部的星图,唇角泛起森寒的冷笑,喃喃自语道:“一百年过去了,你们终于来了。女子?是她吗?”
只说出了这令人疑惑的话语,然后如墨般消散在石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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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徐尧寝宫。
徐尧并没有一如往常自动醒来,而是被雪彦用力晃醒的。徐尧艰难地睁开眼,看着雪彦的脸,嘶哑道:“别摇了。”
雪彦见徐尧醒了过来,停止手上的动作,看着徐尧的脸皱眉道:“主子,今天的课还去上吗?”此时徐尧的指甲和耳朵倒是变回了原状,不过身上的细毛并未完全隐去,眼睛也还是明显的狼眸,这副模样自然不能让讲习所的其他继承人看到。
“……嗯。”昨夜的觉醒凶险异常,虽然凭借着徐尧惊人的毅力和些许的幸运最终成功,但是整个人也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现在的徐尧甚至动动手指都难以做到,留在寝宫静养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去给你请个假,再帮你带点儿早餐回来。”雪彦不自在地搔了掻头发,对徐尧说道。
徐尧看了转身欲走的雪彦一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今天你有些奇怪?”
雪彦停住身体,耷拉着肩膀道:“还不是主子你的缘故,现在我光是站在你旁边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服从,啊,好难受啊。”
徐尧想了会儿然后了然:“这就是大长老曾经和我说过的血脉压制?”
雪彦不自在的抖了抖身体,抱怨道:“可能是你还没能够很好地控制血脉的气息吧,昨夜我更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耶。”
徐尧微笑地看着雪彦说道:“这方法不错啊,看来以后能够很好地管住你了。”
雪彦这次是真的跪了,拉着徐尧的手哭诉道:“不要啊主子!那我以后怎么去御膳房偷吃美食?怎么和漂亮的宫女姐姐一起吃饭?啊啊啊,我不要啊!”
本来只是逗弄雪彦的徐尧听了雪彦的话后满头黑线,磨牙道:“看来真得好好管管你了。”
“主子啊,英明的主子啊,你怎么阻止自己的属下追求人生幸福的最大化呢!还有啊……”雪彦继续哭诉,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徐尧听着雪彦说着乱七八糟的俏皮话,眉头微隆,然后道:“闭嘴。鸣叔去哪里了?”说来奇怪,本比雪彦更应守在徐尧身旁的雪鸣此时却不在寝宫。徐尧在血脉觉醒后五感同样进化到了与雪鸣雪彦相同甚至超越他们的水平,此时寝殿内空气中并没有闻到属于雪鸣的味道,所以徐尧向雪彦询问雪鸣的去处。
“你说三叔啊,”雪彦一脸无奈道,“主子你那个剑术师傅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啊,昨天因为你血脉觉醒的气息闯入寝宫,还好有三叔拦在殿外,以自己练功作借口把他糊弄过去了。这不天还蒙蒙亮就上门硬拉着三叔说要讨教一二,三叔也不好推辞,只能和他一起离开皇宫了。”
“……”徐尧听了默然无语。这两天他和夏舒都在皇宫养伤并巩固四品境界,冷越落得清闲,没事就来看看夏璃或者找人切磋,昨夜见到雪鸣后就一直心痒难耐,所以才会天刚刚亮就来上门拜访。
“以三叔的武功不会有事的。好了,那我去帮你请假了?”
“好。”徐尧重新闭上眼睛,慢慢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