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你这也太狠了。”少年虚弱的声音传来。
“这也是为你好,你娘当年吃的苦可比这要多得多。”老人温和地安慰着少年。
只见夕阳的余晖下,冷越背着浑身脏兮兮、鼻青脸肿的夏舒,慢慢走在白虎大街上,夏舒因为力竭双手微颤,不时松开围住老人脖子的手。老人双手抓着夏舒的腿,偶尔往上提一提,防止夏舒滑下身去。
“师公,这也太丢脸了。”夏舒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不好意思道。毕竟夏舒已经十五,却让表面上一把年纪、实际气如壮年的冷越背着,实在有些奇怪。
“那你下来自己走?”冷越说着就要松手。
夏舒吓得赶紧围住老人的脖子,把头靠在冷越背上,嘟囔道:“实在没力气了。不过打人不打脸啊,师公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帅才下这么重的手。”
“哼,舒小子,老夫我可连一成功力都没敢往你身上招呼,徐尧那小子就惨了些,被我用一成功力拍了拍,所以他那一拍就抵得上你这一顿打了。要知道脸部也是有经脉的,不过,老夫年轻时的相貌可绝对不输于你小子啊。”冷越冷哼一声后自夸道。
“师公你脸皮可真厚。”
“怎么和师公说话的?”冷越丢出辈分反击道。
“那怎么到现在连媳妇儿都没有?”夏舒弱弱地一语中的。
“……这不是把剑当媳妇儿了嘛。再说,我连闺女都有了,还要什么媳妇儿?”
“也是,有我娘这样的闺女师公你还要啥媳妇儿。”夏舒低喃道。
“舒小子,你脸皮也不薄啊……”冷越感觉到夏舒身子往下一沉,于是把他往上提了提。
“……”
没听到夏舒的回应,冷越扭头一看,发现夏舒已经靠着自己的背睡着了,想必实在太累了。老人嘴角泛起温暖的笑意,仿佛想起什么,笑意更加浓郁,然后不禁加快脚步,却始终保持上身的平稳,向皇城走去。
“师公,我饿了。”夏舒梦呓道。
“嗯,马上就到家了。”冷越轻声回道,像极了一对日暮而归回家吃饭的普通爷孙。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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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殿。
虽然大夏设定周末为休沐,但是也只是对于一般大臣而言,像六部、内阁等重要行政机构依然会有人值班,保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当然,皇帝作为最高领袖,自然可以除外,享受难得的休闲。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个时代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手段,而夏景本身又非沉湎女色的疲懒皇帝,所以每到周末,一般都会在群英殿度过,看看奏折,或是同值班的内阁大臣谈论政事。而此时,夏景与董颖相对而坐,面前放着茶水、奏折和书籍,而夏景也并没有穿着龙袍,所以两人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朋友寒暄,而非帝国第一人与第二人的政谈。
“思聪,看来这裁军一事还是太早了啊。”夏景拍了拍桌上的一封奏折,对面前始终一脸严肃的内阁首辅说道。
“裁军一事,本就有试探之意,无法实施也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四王的反应都这么强烈。”董颖看了眼夏景手下的奏折,正是这一个月来反复讨论的《四国裁军疏》。
“是啊,这裁军一事一提,西凉就有战事侵扰,东楚说有东瀛来犯,北燕的回复是怀疑高丽和北蛮有所勾结,最好笑的就数咱们的蜀王了,竟然说需要防备未来可能来犯的海上之敌。没想到啊,我大夏竟然有如此多的外敌。”夏景喝了口茶,笑着说道。
“四王所言,虽有夸张,但恐怕并非空穴来风。”董颖沉吟片刻,将一封书信推向夏景。
夏景俊眉一扬,有些好奇,抚摸着信笺封口处已经剥落的火漆,看向董颖:“这四王所言难道是真的不成?”
“燕王和楚王之言应当为虚,毕竟十年前的北伐让北蛮元气大伤,勾结高丽的确存在可能,但高丽国力积弱,实在无力启衅边关。而东楚……自东楚王迎娶那东瀛女子为王妃,与东瀛颇为亲密,臣对其所言持怀疑态度。但是西凉的确有战火燃起,而南蜀之地似乎也有调查称近年来不时有大船在南海徘徊,偶尔离船上岸进入我国境内,意图不明,只不过自从南蜀实行封海后,情况有所好转。”董颖说的显然就是信上的内容。
夏景一边听着董颖的推断,一边看完了夏刈的汇报。天武府在每个州都设有机构,其中被朝廷拉拢的江湖人士被称为“夏刈”,这些人部分留在天武府中,大部分流散于江湖,收集各种情报。像这次的情报,就是位于凉州、益州(南蜀)、江州、幽州(北燕)四州的天武府夏刈将收集的情报报告给所在天武府,最终由太平城的天武府总结后一式两份分别呈递给内阁和皇帝进行分析,从而作出决策。
夏景把密信搁在一旁,问道:“西凉的战事我已经知晓,但信上所说的受‘教皇国’挑动的西域诸国对西凉发动攻势是怎么回事?”
听到夏景问到西凉战事,董颖的眉头逐渐皱紧,然后摇头道:“据现在的情报来看,此次西凉战事是由西域诸国率先挑起的,其背后的操纵者,似乎就是这个所谓的‘教皇国’。但是战况如何以及‘教皇国’究竟为国家还是组织,我们现在一无所知。”董颖的口气中也有无奈与疑惑,毕竟身在太平城,所有的情报只能靠遍布全国的夏刈来收集。
夏景右手抵住下巴,一时也陷入沉思中:“能够调动西域诸国,看来这个‘教皇国’不容小觑啊。”
董颖摊了摊手,摇头道:“陛下,多想无益。如今只能催促凉州的夏刈尽快获取有关战事和‘教皇国’的情报,好让我们尽早做好应对手段。”
夏景放弃多余的思索,苦笑道:“要是没有这场战事,久经天灾的西凉应该只能捏着鼻子答应裁军事宜,有了西凉这个开头,其他三国再怎么坚持也会答应部分条件吧,接下来的各项举措也可继续推进,削藩之事,指日可待。可恨啊,一切都给这教皇国搅乱了。”说到最后,就连夏景都不禁怒火暗生,一拳捶在上等的黄花梨桌面上。
董颖瞥了夏景一眼,没好气道:“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动怒?不就是原定布局被打乱了吗?至于动怒?看来你这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啊。”这教训的语气哪像是一位人臣说的话。
但夏景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认真道:“世兴受教。”世兴正是夏景的字。
董颖一愣,眼神有些恍惚,很快恢复常色,怀念道:“真的是……好久没听到了呢。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般自称了,我毕竟是你的臣子,于礼不合。”
“是啊,当年闯荡江湖之时我们是兄弟,现在成了君臣,到底不能像当年那般言行无忌了。”夏景喝了口茶,叹道,“如今玥儿去了,正行为我所诛,轻鸿和梅祁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当年一起走江湖的一行人,如今能见到的,也就剩下你我了。”夏景低下头,语气中有着深入骨髓的落寞与伤痛。
“……”董颖默然不语,这其中涉及到的人,有已故的皇后白玥,被定下谋逆之罪而殁的前北燕王徐正行,现楚王张羽和蜀王梅祁,当然还有自己和夏景。其中所涉之事都是夏景的逆鳞,他到底只是一介臣子,只能沉默以对。
过了一会儿,见夏景神色有所好转,董颖说道:“既然原先的布局被打乱,那只好重新布局,银州的各项举措也要作出调整,还有凉州的一些棋子也要继续蛰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有些手忙脚乱啊。”
夏景笑着说道:“那就辛苦你了呦,首辅大人。”
董颖深吸一口气,问道:“难道陛下打算袖手旁观吗?”
夏景严肃道:“思聪,明君敢于放权于臣,哪有臣子不愿受权的道理?朕这么信任你,你难道不该感激涕零?”
董颖缓了口气,咬牙道:“微臣谢主隆恩!”
夏景抚须点头道:“善哉善哉。”听到如此回应,董颖已经不想去理睬这位皇帝陛下了。
这时,群英殿内突然出现一个黑影,站在夏景身后,把董颖好生吓了一跳。墨色散去后,才知道原来是黑羽卫统领——墨鸦。
看到对面董颖的反应,夏景不禁被逗乐,头也不回地对墨鸦说道:“墨鸦,你似乎把我们的首辅大人吓得不轻呐。”
墨鸦向董颖行礼,闷声道:“黑羽卫首领墨鸦参见首辅大人,墨鸦行事不周,唐突到首辅大人,还请大人海涵。”
董颖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恢复冷静,摆手道:“无妨无妨。墨鸦统领有要事禀告,是否需要本官回避?”
夏景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点桌面示意墨鸦但说无妨。
“据天武府冷供奉报告,今日下午太子殿下与其于小巷遇袭,所幸太子无恙,冷供奉建议让乌鸦加强对北燕世子徐尧殿下的监视,卑职不敢妄动,特来请示陛下。”
夏景眸中闪过戾气,如今距夏璃遇刺不过两月,夏舒又再次遇袭,这藏在京城中的幕后之人实在过于嚣张。冷越的建议必有他的道理,可是整个乌鸦的监视系统不可妄动,这点不可忽视。
夏景沉思许久,下令道:“批准冷供奉的建议。只要徐尧出宫,所有乌鸦都必须注意他的行动,一旦有可疑之处即刻汇报。”
墨鸦躬身抱拳道:“墨鸦领命。”说完后又再次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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