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轩内。
本以为能看到少年们舞文弄墨的英姿的徐灵芸缓步上楼,走到门前却被房内的情景搞得啼笑皆非。只见梅酥早已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夏舒在逗弄无果后悻悻地坐回诸葛越身旁与马超一起向诸葛越询问张垚的事情,徐尧坐在一旁,身边是问东问西的夏璃,虽然大多时候依旧保持着沉默,但偶尔也会回应一些夏璃的问题,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漠。放眼望去,反正一个个都没有要写诗的样子。
“丫头,你来这儿不会被其他人误会吧?”徐灵芸还未进入房中,诸葛越的声音却已响起。黛眉微挑,徐灵芸笑着走进梧桐轩内,对着众人施了一福,恭声道:“妾身徐灵芸见过护国公和几位殿下。护国公多虑了,几位殿下身份尊贵,小女子作为凤仪阁二当家来打个招呼,想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然后直起身问道:“看几位殿下这般模样,难道都已得佳作?”
看着徐灵芸落落大方的模样,诸葛越心中不禁赞叹,然后摇头苦笑道:“丫头你太看得起我这几个学生了,他们哪里是已经写完了,而是根本就写不出来啊!”
徐灵芸闻言不禁一愣,看了看在座的少男少女,都是一脸无辜的模样,还有榻上的梅酥,睡意正酣。惊讶道:“几位殿下天资聪颖,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的作诗给难倒?”
“还不是先生的错,”夏舒无奈道,“先生压根就没有教过我们怎么写诗啊!”
大夏的平常用语多为白话,诗歌自三百年前儒家一代衍圣公自古籍中发现然后提倡,因其用语与当时的语言存在较大区别,并且具有一定的格律,所以需要一定的学习,而诗歌的语言在三百年中也在逐渐地影响人们的日常用语,最终形成了现在大夏帝国的一般用语。
听到夏舒这么说,诸葛越脸上难得出现窘迫的表情,用手指挠了挠脸皮,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忘了吗?要知道你们有那么多知识要学,哪有空教你们写诗啊?”说到最后,竟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马超在一旁无所谓地笑笑,反正他对这些诗词也没有太大的兴趣,西凉男儿最爱两样东西,一是骏马,二是美酒,诗歌自然不在其列。
听着这样的解释,徐灵芸哭笑不得,问道:“那么今天的比试,各位打算怎么办呢?”
“我们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啊。”夏舒一脸认真说道,脸上找不出半分羞惭之色。
“……”徐灵芸实在无话可说,然后不经意地望向面无表情的徐尧,问道:“敢问可是北燕世子徐尧殿下?”
徐尧抬头,一脸淡漠。
“妾身尝闻前任燕世子名为徐骁,是您的表兄,年仅五岁就已展现出极高的武学天赋,为人骁勇好战,而您却偏爱文史,好诗文,故而前燕王曾笑言‘上马有骁,下马有尧’。妾身好奇这样的您怎么可能不会写诗呢?”
众人听得此言都惊讶地看向徐尧,没想到这家伙从小就是个书呆子啊!夏舒拍拍徐尧的肩,问道:“你这不是会写诗吗,刚才怎么不说?”
“你们没问。”徐尧面无表情答道,看向徐灵芸的目光中隐隐带有……警告意味?
“……”
“算了,那你现在赶快写啊,没听到最后还可以见大美人吗?”马超催促道。
“没兴趣。”
“……”真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男人啊……在座的众人都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叹道。不过坐在徐尧身旁的夏璃听到徐尧如是说,心中不禁有小小的喜悦升起。
“徐尧,你就写一首吧,这到底关乎我们帝国讲习所此行的颜面,就当是给为师张涨脸面。”最终还是由诸葛越一锤定音,徐尧只好无奈应下,提起一旁摆放好的纸笔,略微思索后,提笔蘸墨一气呵成,写完后略作浏览,然后卷起递给徐灵芸,说道:“这样就行了吧?”
不光其他的少年少女难以置信,就连拿着诗稿的徐灵芸和诸葛越都有些震惊,诸葛越一口酒呛在喉头,一时咳嗽不止,吓得夏璃赶紧跑到诸葛越身边抚着老人的后背帮其平稳气息,小脸上既有惊讶,也有理所当然的仰慕之色。
“不愧是徐尧殿下,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那么妾身这就把诗稿交给三位大师评点。还请殿下静候结果。”短暂的震惊后,徐灵芸重新恢复常态,出声赞道,自发承担起了门前侍从的活,屈腰向众人施了一福,然后告辞。
“没想到啊徐尧,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待徐灵芸走出梧桐轩后,马超凑到徐尧身边,赞叹道。徐尧摇了摇头,低头抿了口茶。
“徐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真给为师涨脸啊。”诸葛越面色红润,仿佛徐尧已经拿下了诗魁之位,“不过你到底写了什么,给为师说来听听?”
徐尧用指尖轻轻抹着茶杯边缘,犹豫片刻后轻声吟出,清冷的声音显得有些坚冷:“烽火照燕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雕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念至最后,竟有决然之气,屋内众人一时无言,唯有正厅内轻轻的丝竹奏乐之声。
“……这首诗是你方才刚想出来的?”半晌,诸葛越按下心中的不安,看着徐尧问道,眼中带着难得的严肃。
“不是,是学生幼时所作,名为《从军行》,方才只是恰巧想起罢了。”徐尧直视诸葛越的双眼,毫无闪避之意。一老一小,眼神交汇之际,分毫不让。
似察觉到屋内的氛围有些紧张,诸葛越背后的夏璃捏了捏老人的肩,从诸葛越身后探出脑袋,问道:“先生,徐哥哥的诗怎么了吗?不是很好么?”语气温软,瞬间让老人放松下来。
马超同样接道:“是啊,先生,‘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这话说得多好,这才是好男儿该说的话嘛。”
而夏舒则低头不语,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很难确定的问题。
被夏璃和马超这么一打岔,诸葛越也很难继续板着脸,脸色松弛下来,伸出手摸着夏璃的脑袋,爱怜而又慈祥道:“闺女呦,不知道以后哪户人家这么有福气喔。”
夏璃自然听得懂诸葛越话语中的意思,到底还是少女,一时羞涩难当,跺脚道:“先生!”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徐小子,你这诗写得确实不错,诗中有傲骨啊,就连为师也很欣赏,想来应该能得到很高的评价。不过……算了,没什么。”诸葛越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徐尧单独谈谈比较好。
徐尧默然,其他人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是既然先生不说,他们自然也不好多问,于是都有些紧张地等待结果的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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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的时间慢慢过去,有不少学子都陆续提交诗稿,而三位评委也开始对由侍者呈上来的诗作进行评价。
韦应和吕世始终表情不变,前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面容,后者则始终面带微笑,有时还会对一些诗篇发出会心一笑,让在座学子放松不少。而脾气火爆的王鑫就不一样了,不时可以听到他的讽刺调侃之语。
“‘如今暴骨多于土,犹点乡兵作戍兵。’一派胡言,我朝何时穷兵黩武,满是文人臆测之言!”
“‘夜阑卧听风和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啧啧,这一听就是个病秧子写的诗啊。”
“……”
不得不说,王鑫这张嘴实在太损,一些学子听到自己的诗被如此点评后,愤然离席而去,却更是引来王鑫的“文人气短”的无情嘲讽,气得他们又重新入席。
不管怎么样,一炷香最终燃尽,场内乐声伴随着评委对所有诗作的评点结束而渐渐停止,片刻后,得到结果的徐灵芸重新登台,至于台上的红蓝女子早已退场,然后声音柔美地宣布道:“第一轮比试结束,恭喜在限定时间内递交诗稿的学子,当然更要恭喜入围第二轮比试的学子,现在,由妾身来宣布入围名单。”
在场之人无不屏住呼吸,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结果的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