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琪大娘:那我可不知道;我看到这样的信,真有点怀疑自己起来了。以后我一定得留心自己的行动,因为他肯定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不大规矩的地方,否则不会毫无忌惮到这个样子。
福德大娘:你说他毫无忌惮?哼,我一定要叫他尝到恶果。
培琪大娘:我也这么想。要是我让他欺到我头上来,我也不用活了。我们一定要向他报复。让我们约约他吧,把他哄骗得心花怒放,然后我们要长期作战,只让他闻到鱼儿的腥气,不让他尝到鱼儿的味道,让他饿火雷鸣,把他的一切都变卖给嘉德饭店的老板为止。
福德大娘:好,为了政治这个坏东西,我什么恶毒的事情都愿意干,只要不损害我自己的名誉。啊,要是我的男人看到这封信,那还了得!他那股醋劲儿才大呢。
培琪大娘:嗳哟,你瞧,他来啦,我的那个也来啦。他从不吃醋,我也从不给他吃醋的理由。
福德大娘:那你的运气真是太好啦。培琪大娘:我们再商量商量怎样对付这个无耻的骑士吧。过来。(二人退后。)
福德、毕斯托尔、培琪、尼姆同上。
福德:我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发生。毕斯托尔:希望有时候是靠不住的。福斯塔夫在打你老婆的主意哩。
福德:我的妻子年纪也不小了。毕斯托尔:他这种人,不论贵贱贫富老少,在他都是一样;只要他想要。福德,你可注意点儿吧。
福德:爱上我的妻子!毕斯托尔:他很疯狂呢。你要是不赶快防备,如果将来你头上长什么东西出来,你会得到一个不雅的头衔。
福德:什么头衔?毕斯托尔:头上出角的傻瓜哪。再见,偷儿总是黑夜行事的,千万要小心;否则只怕夏天还没到,郭公就对你叫了。走吧,尼姆伍长!培琪,他说的都是真话,你千万注意。(下)福德:(旁白)我必须把这事情调查明白。尼姆:(问培琪)这是真的,我不喜欢撒谎。他不尊重我。他本来叫我把那鬼信送去,可是我即使没有饭吃,也可以靠我的剑过日子。总而言之,他想得到你的老婆。我的名字叫做尼姆伍长,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我的名字叫尼姆,福斯塔夫爱你的老婆。
天天只能吃面包干酪,我的胃很难受;我有什么胃口说什么话。再见。(下)培琪:(旁白)“有什么胃口说什么话,”这家伙乱七八糟的,不知在讲些什么东西!
福德:我要去找那福斯塔夫。培琪: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一个啰哩啰嗦、装腔作势的家伙。福德:要是被我发现是真的,哼。培琪:我就不相信他的话,即使城里的牧师还说他是个好人。福德:他的话倒很有理,哼。培琪:啊,夫人!
培琪大娘:官人,你到哪儿去?福德大娘:嗳哟,我的爷!你有什么心事吗?
福德:我有什么心事!没什么,你回家去吧。福德大娘:真的,你一定又在想什么古怪的念头。培琪嫂子,咱们去吧。
培琪大娘:好,你先请。老爷,你今天回来吃饭吗。(向福德大娘旁白)瞧,那是谁咱们可以叫她去给那个下流的骑士带信。
福德大娘:我刚才还想起了她,叫她去最好了。快嘴桂嫂上。培琪大娘:你是来瞧我的女儿安的吗?
桂嫂:正是呀,请问安小姐好吗?培琪大娘:你跟我们一块儿进去看看吧,正好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讲哩。(培琪大娘、福德大娘及桂嫂同下。)培琪:福德大爷,您怎么啦?福德:你听见那家伙跟我说的了吧?培琪:理他呢,这些狗东西!那个骑士即使不是好人,可是他们说他意图勾引你、我妻子,他们都是他的革退的跟班,现在无事可做,什么坏话都会说的。
福德:他们都是他的跟班吗?培琪:是的。福德:那就好。他住在嘉德饭店里吗?
培琪:正是。他如果真想勾搭我的妻子,我可以假作痴聋,给他机会,看他除了一顿臭骂之外,还会得到什么好处。
福德:我并不疑心我的妻子,可是我不能让她跟别个男人在一起。一个男人对他的妻子太信任,也是危险的。我不愿戴头巾,这事情绝不可一笑置之。
培琪:瞧,爱吵闹的嘉德饭店的老板来了。他那么高兴,倘不是喝醉了酒,一定是袋里有了几个钱——店主及夏禄上。
培琪:老板,您好?店主:啊,老狐狸!你人真好。喂,法官先生!夏禄:我在这儿,老板。晚安,培琪大爷!您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吗?我们有新鲜的玩意儿看呢。
店主:告诉他,法官先生。夏禄:那个威尔士牧师休·爱文斯跟那个法国医生卡厄斯要进行决斗。福德:老板,我跟您讲句话儿。店主:你怎么说,我的老狐狸?(二人退立一旁。)夏禄:(向培琪)您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去吗?我们这位爱热闹的店主已经替他们把剑比试过了,而且我肯定已经跟他们约好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因为我听说那个牧师是个非常认真的家伙。来,我告诉您,我们将要有怎样一个场面。(二人退立一旁。)店主:客人先生,你跟我的骑士有点儿误会吗?福德:不,绝对没有。我愿意送给您一瓶烧酒,请您带我见见他,对他说我是白罗克,那不过是个小玩笑。
店主:很好,我的好汉,你可以自由出入,你说怎么样?你的名字就叫白罗克。他是个淘气的骑士哩。诸位,咱们出发吧。夏禄:好,老板,请你带路。培琪:我听说,这个法国人的剑术很厉害。夏禄:这有什么!我在年轻时候,也很有一手呢。
剑术有讲究的,一个站在这边,一个站在那边,你这么一刺,我这么一挥,还有不同的名目,多的记不清楚;可是培琪大爷,顶要紧的是自己的勇气。不瞒您说,我从前凭着一把长剑,打得四个高大的汉子抱头鼠窜哩。
店主:喂,孩子们,来!咱们该走了!培琪:好,你先请吧。我倒希望他们真的打起来,宁愿听他们吵一场嘴。(店主、夏禄、培琪同下。)福德:培琪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他以为他的老婆一定不会背着他偷汉子,可是我绝不会把事情看得这样大意。我的女人在培琪家的时候,他刚好也在那儿,他们两人做过什么我也不知道。好,我还要仔细调查一下;我要先伪装一下试探试探福斯塔夫。如果侦察的结果,她并没有做过不当的事情,那我也可以放下心来;不然的话,也可以不被他们蒙在鼓里。(下)
第二场嘉德饭店中一室
福斯塔夫及毕斯托尔上。福斯塔夫:我一个子儿也不借给你。毕斯托尔:我会凭着我的宝剑,去打出一条生路来。
你如果答应借给我,我将来一定如数奉还,决不拖欠。
福斯塔夫:一个子儿也没有。你丢尽我的面子,我还不曾跟你计较过;我曾经费心,替你和你那个同伙尼姆再三向人家求情,否则你们早已像大猩猩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了。我不惜违背良心,向我那些高贵的朋友们发誓说你们都是很好的军人,堂堂的男子;白律治太太丢了的扇柄,我还用我的名誉替你辩护,说你没有把它偷走。
毕斯托尔:你不是也得到了好处吗?我不是给你十五便士吗?
福斯塔夫:废话,一个人总要讲理呀;我难道白白袒护你吗?一句话,别纠缠我了,我又不是你的绞刑架,吊在我身边干什么?去吧,快给我滚回你的贼窠里去吧!你不肯送信,你这混蛋!你的名誉重要!哼,你这死不要脸的东西!保牢名誉谈何容易!就说我自己吧,有时没有办法,只得昧了良心,丢弃我的名誉,去干一些阴暗的勾当;可是像你这样一个衣衫褴褛、肮脏的面孔,满嘴醉话,动不动赌咒骂人的家伙,竟然还谈名誉来了!你不肯替我送信,好,你这混蛋!
毕斯托尔:我现在悔过了,难道还不够吗?罗宾上。
罗宾:爵爷,外面有一个妇人要见您。福斯塔夫:叫她进来。
快嘴桂嫂上。
桂嫂:爵爷,您好?福斯塔夫:你好,大嫂。
桂嫂:请爵爷别这么称呼我。福斯塔夫:那么称呼你大姑娘。
桂嫂:我可以给你发誓,我生下来就是个姑娘——在这一点上我可以确定。
福斯塔夫:你发了誓,我还有什么不信的。你找我什么事?
桂嫂:爵爷,有一位福德娘子,——请您靠近点儿;我自己是卡厄斯大夫家里帮佣的。
福斯塔夫:好,你说下去吧,你说那位福德娘子——桂嫂:爵爷说得没错——请您再过来点儿。福斯塔夫:你放心吧。这儿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桂嫂:上帝保佑他们,收留他们做他的仆人!
福斯塔夫:好,你说吧,那位福德娘子——桂嫂:嗳哟,爵爷,她真是个好人儿。天哪,天哪!
您爵爷是个多情的人儿!但愿老天爷宽容您,也饶恕我们众人吧!
福斯塔夫:福德娘子,说呀,福德娘子——桂嫂:好,直说吧,她一见了您,说来也叫人不相信,简直就被您迷住啦;即使女王驾幸温莎的时候,那些高贵的官儿们,也没有您这样中她的意。那些骄傲的骑士们、老爷子们、数一数二的绅士们,马车、信、礼物全都接踵而来,他们的身上都香喷喷的,穿着用金线绣花的华丽衣服,满口都是文绉绉的话儿,还有顶好的酒和糖,无论哪个女人都会为他们着迷,可是天地良心,她看都不看他们。不瞒您说,今天早上还有人还想塞给我二十块钱哩,可是我不能要这种不明不白的钱。说句老实话,就是叫他们中顶尖的人来,也休想叫她陪他喝一口酒;可是那些伯爵们呀,女王身边的随从们呀,一个一个都惦记着她;可是天地良心,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福斯塔夫:可是她对我有什么话?说简单一点,我的好牵线人。
桂嫂:她要我对您说,她接到您的信啦,她感激您的好意而且叫我通知您,她的丈夫在十点到十一点钟之间不在家。
福斯塔夫:十点到十一点钟之间?桂嫂:对啦,她说,您可以在那个时候过去看看您所知道的那幅画像,她的男人不会在家里的。唉!说起她家的福德大爷来,也真叫人气恨,一位绝好的娘子,跟着他才真是倒霉;他疑心很重,老是无缘无故跟她寻事。
福斯塔夫:这个时间。大嫂,请你替我向她致意,我一定复约。
桂嫂:嗳哟,您说得真好。可是我还有一个信要带给您,培琪娘子也托我问候您。让我偷偷地告诉您吧,在这儿温莎地方,她也是一位贤惠端庄的好娘子,清早晚上都会祈祷。她要我对您说,她的丈夫在家的日子多,可是她希望有这个机会。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会如此喜欢一个男人;我想您一定有迷人的魔力,真的。
福斯塔夫:哪儿的话,我不过有一丁点儿讨人喜欢的地方而已,哪来什么迷人的魔力?
桂嫂:您真是太谦虚啦。福斯塔夫:可是我还要问你一句话,福德家的和培琪家的两位娘子知道她们两个人都爱着我一个人?
桂嫂:您真是开玩笑!她们怎么会这样不害羞把这种事情告诉人呢?如果有这种事,才笑死人哩!可是培琪娘子想请您把您那个小童儿送给她,因为她的丈夫很喜欢那个小厮,培琪大爷是个好人。在温莎地方,培琪大娘最是享福啦。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要什么有什么,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都称她的心。可是天地良心,也是她自己人好,才会有这样的好福气,在温莎地方,她是位心肠很好的娘子了。您千万要把您那童儿送给她,没有谁会不依她。
福斯塔夫:好,那没问题。桂嫂:一定这样办吧,您看,他可以帮你们两人来来去去传递消息;要是有特殊的事情,你们可以商量好了一个暗号,只有你们两人自己明白,不必让那孩子懂得,因为小孩子们最好不知道知道男女之间的事的,不比上了年纪的人,懂得世事,那就不要紧了。
福斯塔夫:再见,请你代我向她们两位多多致意。这几个钱赏给你,我以后还要重谢你哩。——孩子,跟这位大娘去吧。(桂嫂,罗宾同下)这消息让我心乱如麻。
毕斯托尔:这雌儿是爱神手下的传书鸽,如果我追上前去,拉满弓弦,把她一箭射下,肯定更有趣!(下)福斯塔夫:老家伙,你说竟会有如此好事吗?真有你的!从此以后,我要更加喜欢你这副老皮囊了。人家真的会看中你吗?你花费了这许多本钱,如今才发起利市来了吗?好皮囊,谢谢你。有人嫌你长得太胖,可是只要胖得有样子,再胖些又有什么关系!
巴道夫:持酒杯上。巴道夫:爵爷,下面有一位白罗克大爷想要见您,他说很想跟您交个朋友,所以特意送了一瓶白葡萄酒来给您解解渴。
福斯塔夫:他的名字叫白罗克吗?巴道夫:是,爵爷。
福斯塔夫:叫他进来。(巴道夫下)只要有酒喝,管他叫什么,我都一样欢迎。哈哈!福德大娘,培琪大娘,你们果真上勾了吗?很好!很好!
巴道夫偕福德化装重上。
福德:您好,爵爷!福斯塔夫:您好,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福德:初次见面,就这样前来打搅您,实在冒昧得很。
福斯塔夫:没关系。请问有何见教?——酒保,你去吧。
(巴道夫下。)
福德:爵爷,贱名是白罗克,我是一个素来花钱大手大脚的绅士。
福斯塔夫:久仰久仰!白罗克大爷,我很希望咱们以后常常来往。
福德:倘蒙爵爷不嫌弃我,真是三生有幸;可我决不敢要您破费什么。不瞒爵爷说,我现在身边还有几个钱,您如果需要的话,随时来拿好了。人家说的,有钱路路通,否则我也不敢贸然惊动您啦。
福斯塔夫:不错,金钱是个好武器,有了它就可以使人勇气倍增。
福德:不瞒您说,我现在就有一袋钱在这儿,因为嫌它拿着太重了,想请您帮帮忙,不论是分一半去还是完全拿去,好让我轻松一点。
福斯塔夫:白罗克大爷,我怎么可以无功受禄呢?福德:您要是不嫌啰嗦,请您耐心听我说下去,就可以知道我多么需要您的帮助哩。
福斯塔夫:说吧,白罗克大爷,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我一定愿意为您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