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呼啸过灵斗场,刮过众人依然呆愣的脸庞。他们至今还很愕然,宏息身上究竟发生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都始料不及,本应躺趴在地上的宏息却是生龙活虎,一拳打退薛辉,手臂更是延展出那令人骇然的长度,这家伙难道是怪物不成?!
台上,宏息扭动脖子,摆动臂膊,撑拉双腿,一个劲地舒展身体,不断做着肢体动作,活络筋骨,骨骼之间接连发出畅快的脆响。
薛辉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
先前那一招突击,带给他很大震撼。对方手臂伸展出的恐怖长度,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他明晖剑在东域历练过,比常人更要见多识广。他听闻过世上存有以四肢奇长无比而著称的长肢族,然而,这与宏息相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莫非,他吞食了灵物?”
薛辉星目一凝,据说在凶险的无尽之路,灵物拥有者便是多如牛毛,见多不怪。
但随即他剑眉又是一蹙,究竟是什么灵物才有如此奇葩的能力,既然他能延展伸长手臂,为何先前一直藏而不露?
“宏息他···他到底,他这是咋回事?”刘明霖语无伦次,问出无数人心声。
泰山和小波也看向后者,他们心中同样疑虑。
“终于成效了么。”张潮笑了,他从宏息突袭那会,脸上就浮现淡淡笑容,好似清风淡云,揉卷了眉宇间的疲倦。
刘明霖和泰山眼皮一跳,看这模样,莫非叔叔早就知晓了情况?
小波晃着尾巴,表示连它都毫不知情。
张潮笑而不语,眼瞳中仿佛辉映着星星点点的神采,他回忆起两月前那个夜晚···
···
张潮席地而坐,目光深邃,由上而下打量着宏息全身,沉吟片刻,开门见山道:“你体内的灵物,在潜移默化地改造着你。”
“啥?”宏息听得一愣,“那玩意不是在蚕食我的能量吗?”
“啊,正是如此。”张潮思忖着,意味深长地说,“有付出必会有收获,毕竟是灵物,纵使误吞入体,也不可能单单吸收消耗而没有回报。”
“但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啊···”宏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非想象中简单。不过话说起来,最近总会有股莫名躁动。
“事物演变都有一个过程。”张潮循循渐进地剖析,“从你这几次进阶中,完全可以肯定一点,随着实力的进步,灵物对能量的需求会日趋减弱,甚至,会赋予你意想不到的能力。”
“而这,很可能在你境界飞跃时浮出水面。如此一来大赛上夺冠就有把握了。”
宏息撇撇嘴,没有灵物我照样能夺冠。
不过一听到能够开发出能力,他的双眼就亮堂起来,冒着金光。
“那突破到化灵境,有什么捷径吗?”
张潮忽然笑了笑,笑容令宏息不寒而栗,正以为他又要说些长篇大论的道理,却见张潮一本正经,认真地道:
“挨打。”
“···”
宏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良久,他目光如炬,重重点头,神色坚定。
“我明白了!”
···
那时候看他的表情张潮就知道他铁定没有明白。然而,他还是照做了,而且贯彻到底。
欲至化灵境,勤苦修炼仅是基础。化灵境的真髓在于浑身血肉皆充斥灵气,达到身体强度大幅提升。
想要令满腔灵气化入身体每一部位,绝不是自己压缩便可,还需借助外部压力。
承受外部压力,令其传递进体内,从而压迫灵气融入血肉。
话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只要挨打就行了嘛。
但可想而知,世上能有几个傻逼蠢货甘愿如此,这得多傻多蠢多么不可救药的二货才会承受这种皮肉之苦。
不过修炼没有捷径,想要进取,就要激发潜力,忍受刺激。
苦尽自会甘来,这就是真理。
两个月来,他们三人在训练中被张潮玩弄于鼓掌,宏息尝尽了苦头。
薛辉那三番两次毫不留情的暴击,终于使得他打破瓶颈,完成蜕变,更上一层楼。
比赛台上,薛辉神色微微波动,他似乎也察觉到,宏息的转变与自己有丝丝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过,无所谓。
他是苍晖学院的骄傲,是年轻一代的领头人。
他很强悍。即使数月前落败于一名刀客,也不曾颓废,而是愈挫愈勇,愈发锋锐。
现在他又遇见一名强有力的对手。那么在对方状态最佳时将其击败,
再好不过。
于是,他将手中阔剑再度收入剑鞘,之前骇然的面庞已归于平静,归于漠然,但他的眼神却越发坚定凌厉。
“放马过来吧。”
“那我上了!”
宏息精气神抖擞至顶峰,他一脚踏向地面,爆发而出的大力令得地面裂开数道缝隙,他的身体化为模糊影子冲出,势若奔雷。
飞奔的同时,他臂膊轻振,往后投掷出,手臂顿时延伸十数米。
见此骇人情形,一些心智不坚者险些晕厥。
薛辉只是凝视着他手中的阔剑,片刻,他那顿在剑鞘上的手指拨动,豁然拔剑而出。
看似柔和的辉光相继映上剑身,挥发出的则是锋锐的凛人剑气。
“直斩·凌空。”
一道比之前凝实清晰凌厉了数倍的剑光直线飞掠而出,蕴藏着异常强盛的灵辉。
两人本就相距不远,眼看着宏息就要与那道光线相遇。
忽然间,
他的身形模糊了一瞬,倏然转瞬即逝,了无踪迹!
而他甩出的那长达十数米的手臂,携着模糊残影呼啸而来。
他竟是将爆步使在了冲锋上。
身影消失这会,连串利落而又沉重的爆声才刚在后方炸响,响度格外巨大。
而那块被踏过的石面接踵三次碎裂,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这短短瞬间,他竟是踩踏了地面三回。
“不太对劲。”薛辉察觉到异样,正常的爆步短距离内不可能这么灵活这么快。
但下一刻,他便断去了续想。因为在眨眼间,宏息的身影显现在他面前。
急促破风声在后方呼啸,由远及近袭来,疾速放大。那是宏息掷出的手臂和拳头在回缩。
“突刺钉枪!”
薛辉不假思索做出了抵御,于是便有剑锋收入剑鞘之声在攻击来临前响起。
“叮!”好像铁钉子打上了青铜。
“铛!”好似枪杆子撞上了钟面。
宏息的拳头,就如同坚硬的铁钉,他的手臂,就好似笔直长枪,在短距离内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他与薛辉,一相接触,就双双倒退。
他倒退了数米,而薛辉后退了数丈。果不其然,被动挨击的一方肯定会吃亏。
然而不少对薛辉抱有绝对信心的观众,开始出现动摇。
薛辉面无表情,无视那些目光,余光瞥了眼剑鞘,只见其上烙印着浅浅的拳印。
不得不承认,这一击威力很大,包含着干脆的劲力和伸缩的反动力,令得他加持在剑鞘上的双手连连颤抖。
宏息甩了甩手,他本身倒没有受到多大的反作用力。他对这次攻击还是比较满意的,突破后获得的能力更是令他心满意足。
没有多余停顿,他身体前倾,抬起右腿,同样伸展延长十数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如鞭子般抽击向刚稳住的薛辉。
“横扫长鞭!”
“腿脚也能伸长?”薛辉剑眉一扬,,他抬起手臂碰向宏息扫来的右腿。两相碰撞,“嘭”的一声,薛辉一个迅速反手,便抓住了宏息的右腿。
“这样一来就破绽百出了。”薛辉直视宏息,阐述道。
“那倒未必!”宏息剩下的左腿猛地一撑地面,跳跃而起,右腿急剧缩短,整个人便飞扑向了薛辉。
这都行?
薛辉剑眉微挑,有些讶异对手的善变。
然而就在宏息临近薛辉数米时,后者的手突然松开了前者的腿,二话不说便是劈斩出一道凌人光线。
身体一下子失衡,宏息脸色骤变,薛辉离他不过五米,一旦攻击落到身上就玩完了。
这时候,就是磨练已久的战斗意识大展身手的时刻了。
灵气在脚掌下爆炸,所产生的反动力随之传输,宏息腰板使劲扭动,整个人竟是在半空中回旋翻转。
剑气光线擦肩而过,激起他一身冷汗,总算有惊无险。
身体翻腾着落地,地面还没有踩实,他便看见薛辉一剑横劈斩来。
危急时刻,宏息纵身一跃,其高度竟是跳到了阔剑的剑身上。
宏息见状,几乎下意识双腿狠狠跺在剑身上。
“嘭!”
气团爆炸,他本身借此来到了半空,而那柄阔剑则是自薛辉手中脱落而出,砸落在地。
不好,麻烦了。
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两道各异的念头几乎同时在薛辉与宏息头脑中一闪而过。
“这家伙···”翎纶学院的钟会略显郁闷,自己怎就没想到这些技巧。
这家伙的战斗意识和悟性好生可怖,这才多久就将爆步化为己用,且学以致用。
但钟会并不知晓,虽说原理相同,但宏息使出来的爆步却大相径庭。
他已将其演变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技能招式。
主席台上,萧院长眼看宏息躲避攻击,反将薛辉阔剑打落,眼神深处阴翳至极。
这家伙才突破没多久,刚获得奇异能力,就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磨合得圆润自如,这种进速令他尤为心悸。
不过,你真以为薛辉暂时弃剑就束手无策么?
宏息身在半空,薛辉在他下方。
宏息鼓足气势,举起了两枚拳头,他右手臂延展,向下挥出,右拳径直落下,接着便出左拳,再回到右拳,亦复如是。
陡然间他加快了摆臂挥拳的速度,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越挥越快,愈演愈烈。
于是,不胜其数的拳头枪林弹雨般轰向薛辉。
那些拳头连带着枪杆般长的手臂轰落,杂乱无章却毫无纰漏。
“连迅枪乱打!”
面临着无数拳头,薛辉分毫不显慌乱,即使他手无寸剑。
他分不清究竟有多少拳头落向他,于是他剑眉微垂,敛了锐气,闭上双目。眼不见为净。
刹那间,他的气息变得飘渺不定,仿佛卸去了所有负担与重量。
眼看乱拳及身,视觉忽然一恍惚。
薛辉悠悠然轻轻地飘移开了。
没错,就是飘移开了,幅度不大,却妙到毫巅地躲开了。
宏息以为纯属偶然,仍然埋头挥拳枪乱打。
一个拳头便是一杆枪,一枪已落空,更多的枪投掷下来,席卷呼啸着狂猛的劲风,吹打向薛辉。
恍惚之景再现,薛辉的身影随之摇动,扑朔迷离。
于是,更多的枪落空,不起丝毫作用。
“这家伙怎么回事?!”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刘明霖难以置信地惊呼。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旁人反倒看得异常清晰。
他们看到,薛辉始终在宏息攻击笼罩的范围内,但在那百密无一疏的拳头之下,却始终纤尘不沾,分尘不染。
像极了笔尖下漂浮不定的白纸,劲风中摇曳自如的柳叶,那般轻随自在。
其身形的摇晃看似无迹可寻,但真要揪出飘摇的缘由,那便是宏息拳下诞出的气流。
与其说薛辉是被劲风吹开,倒不如说其依循着气流曳动。
卸下全身重量,委身于对方动作所产生的劲风气流,一切面朝自己的攻击皆于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身轻如柳,随风而曳。
此乃和殿体术绝学之一,谓之,柳曳。
“萧院长当真费尽心机啊。”
他的话语中没有嘲讽,发自肺腑赞叹,感叹萧院长的获得渠道,更惊叹薛辉的修习资质。
随即,郝先生又道:“若薛辉有意加入和军,我会向军方申请,直接晋升为上尉。”
“这可求之不得,相信薛辉会很乐意的。”萧院长瞥了瞥郝先生的眼神,其中除了赞叹,还含着一抹坚决,以及,深深的遗憾。
坚决是因为薛辉展现的资质值得拉拢,那遗憾又是为何?
不少人忘了,苍晖学院,以两把剑著称。
一把是当今的明晖剑,还有另一把,人称,
天凉剑。
天凉剑,这代表的不单是称号,更是传奇。
传奇到何等程度?
他是整个赏金界的传奇,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成为赏金猎人狩猎凶徒恶贼,对政府而言应是不小的助力,但他们并不乐意见得。
他们更乐意看见,天凉剑被招入他们的旗帜之下,名正言顺成为他们的部下,成为他们的走狗。
要知道,一个潜力无限的天才,若无法纳为己用,迟早是个祸患。
当初未能将天凉剑纳入麾下,政府高层“惋惜不已”,这一回绝对不容有失。
天凉剑与明晖剑,区别只在于,前者羽翼已丰,后者虽是羽翼未丰却前途无量,稍作栽培,后者必会成为第二个前者。
而回忆起当初他拒绝政府邀请,萧院长表面无动于衷,实则对其恨之入骨。
面对政府这一庞然大物,仅仅为了浪迹逍遥行的一己之私,那崽子难道不清楚自己一个“不”字就会令学院失去天大的利益?!
往事如过眼烟云,萧院长却始终翻不过篇。而薛辉是他亲自调教的,到时想来会“顾全大局”。
萧院长回望比赛台,暗叹:小辉,莫要让我失望。
“我靠,怎么一直打不中这面瘫!”
拳头挥落,久久无法命中的空虚感,令宏息心中郁闷至极,憋屈着一股火气,不断积压在心头。
待到某刻,他沉不住了,爆发了!
所有乱枪和劲风消失无迹,宏息右腿一振,朝后方蹬出,伸展延长足足二十米。
右腿以迅猛之势收缩回返,携着强大的反动力,以奔雷之势踢踏向下方的薛辉。
“盖案印章!”
气团在脚掌下爆炸,赫然便是那爆步!
薛辉毫不怠慢,不知何时已重拾起阔剑。
于是,那柄阔剑连带着剑鞘横挡在了胸膛之前。
“嘭!”
薛辉擦着地面倒射而出,剑鞘上的拳印被更深数分的脚印取而代之,胸膛内气血剧烈震荡,一股甜意涌上喉咙,他受创了。
“礼尚往来,你也接我一招。”
薛辉冷喝一声,灵辉旋绕上剑尖,压缩于一点,那霎时间流溢的辉光仿若黎明的晨辉,透亮夺目。
“黎辉·辐射。”
这一点晶莹剔透的辉光喷射而出,去势极快,直接越过距离,就像激光射线,直逼宏息胸膛袭去。
宏息瞳孔一缩,下意识略微侧转身体。
“哧”的一声,好如笔尖戳破白纸,那道辉光贯穿过他的肩膀,飞溅出一簇血花。
宏息闷哼一声,肩膀上那指头大小的血洞,令他的脸庞上浮现痛楚之色。
就在此时,他的眼瞳中掠过一抹不可动摇的决然。
紧随着,他做出惊人的举动。
他没有理会肩膀那点伤势,猛然将左手探出,不顾一切甩向那身形未稳的薛辉,如游蛇般缠绕上他的臂膊。
“你这是作甚?”薛辉瞥了一眼,冷声喝问,并没有急于应对。
宏息一声不吭,犹若未闻。他猛地深吸口气,举起了手臂。
他右手上的五指平伸,顷刻间,陡然如拉紧的弓弦般绷直。
而后,他的五指从食指为起始,蜷曲而下,依次轮到尾指。说是弯曲,更像是被强硬掰下。
最后,他的大拇指搭落上去,这般轻轻一搭,他的手掌形成了拳头,
一个密不透风又透出坚实的拳头。
五指紧握,成拳摧坚。
宏息强有力地一振,拳头连带着延展的手臂呼啸向后方。
“来吧!一招定胜负!”
完成整套动作,他目光迎向了薛辉,毫无畏色,一字一顿道。
“正合我意。”薛辉神色微动,似是笑了笑,他挪动被宏息缠缚的手,但并不是想挣脱,而是翻卷起另一只手的衣袖口。
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表露了他将要全力以赴。
因为他要迎接宏息同样全力以赴的一击。
而这,必将是宏息从往至今的,
至!强!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