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长官接到了沙皇的严格指令,要他在被征服地区采取怀柔政策,因此不愿意双方关系闹僵了,不愿被指证为挑起祸端的罪魁祸首,因此也就很有耐心,照旧是尽可能的好言相劝。最后他告诉他们说,当天早上有一商队出发去俄罗斯,也说不定是商队中的什么人给他们造成伤害。如果他们相信的话,他愿意派人追上商队,调查一下情况。看来,他们听了这个建议后安静了一些。于是那长官派人追上我们,把情况着重向我们说了,另外向我们示意,如果我们商队里有人干了这事,就该溜之大吉。然而不管我们是不是干了这事,也该尽快赶路,而在此期间则同他们周旋,尽量拖延时间。
这长官也是一番好意。然而,当商队知道这情况时,大家对这事毫无知觉,而我们虽是罪魁祸首,却一点也没受到怀疑。不过我们商队的总领队对那长官的暗示心领神会,因此我们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也没有好好休息,然后到了一个叫普洛瑟斯的村子;可是我们没在这儿做长时间的休息,只是稍做停顿以后又赶往沙皇俄国的另一个殖民地——贾拉韦纳赶,我们觉得,到那儿就安全了。然而在离开普洛瑟斯后的又一天,我们后边有些人看到后面尘土飞扬,马上意识到人家追来了。在我们进入了一个大沙漠,经过一个叫做夏克斯俄瑟的大湖之后,我们看到在湖的另一侧的北面出现了一个极其庞大的马队。我们是往西走的,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往西走,然而他们估计错误,以为我们走的那边,庆幸的是我们走了湖的南岸。不过在两天多的时间里,他们又不见了,由于他们以为我们还在他们的前边,就急忙直往前赶,一直到乌达河边。这条河是向北流的,流到他们那里时,这已是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而我们这里见到的,却还是一条很窄的河,我们可以淌水过去。
但他们很可能是了解了我们的行踪,或者是发现了自己的判断失误,到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就向我们奔驰而来。多亏这时候我们刚刚扎营,而扎营的地点十分适于过夜。由于我们已经走进了沙漠,纵深度约有五百英里以上,尽管还是在沙漠的边缘上,这已经没什么可供我们过夜的城镇。实际上,我们想去的只是费拉韦纳城,我们还有两天的路程;然而在我们这边的沙漠里还有些树木,还有流进乌达河的小支流。而我们扎营过夜的地点是一个窄长的地带,两边都长着不很多却相当密集的树木;据我们估计,我们有可能在第二天上午之前受到袭击。
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人家追我们的理由。然而在那沙漠里,蒙古拨靶人常常是成帮结伙横冲直撞的,因此每天夜里商队总是做好戒备;以防备他们袭击,就像防范土匪袭击一样。因此当时也没有做新的布置。
然而,同我们旅途中每晚的扎营情况相比较,今晚的扎营地点最为有利。由于我们在两片树林之间,正面有一条小河流过,除了正面和后面,我们不可能受到其它方面的攻击,更不可能受到包围。我们尽量注意加强正面的防御,把货包、骆驼、马匹在离河稍远的内侧列成一排,砍倒了我们后面的一些树。
我们正准备这样宿营过夜,事情还没有做完,他们就已经找到门上来了。然而局面和我们料想的不同,他们没有像盗贼那样进行偷袭,而是派了三个代表过来,要我们把欺凌他们祭司,烧毁他们神像的那些人交出,让他们带回去烧死;他们的意思是,我们把人交出去,他们就离开,绝对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要不然就叫我们同归于尽。我们的人听了这个要求,显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看谁的脸上有干过这一勾当的表情,然而没有人像,谁也没干过这事。于是我们的领队给他们传活:说他确信于这种事的人不在我们营盘里。他还说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商人,长途跋涉只为做买卖,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因此我们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要找伤害他们的敌人,就得到别处去。最后希望他们不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是会自卫的。
这番话作为一种回答,显然他们是不满意的;于是在天明以前的时候,他们大批人马向我们的营地冲来,然而看见我们的情况他们大吃一惊,他们不敢冲过前面的这条小河,都在那儿止步不前了。我们一看他们的人数,真是吓得心中没底了,由于他们的数目,根据最保守的估计,也起码有一万之多。他们站在那儿瞧了我们一阵子,接着大叫一声,向我们射来一阵乱箭,然而我们对此早有准备,全都在发包后面隐蔽好。现在回想起来,记不清楚我们中有谁受伤。
过了一阵子,我们发现他们朝我们的右方移动,估计是想到我们的后面去。这时有个受雇于俄罗斯人的机灵家伙找到商队的领队,这个贾拉违纳的哥萨克对领队说:“我把这些人打发到西贝尔卡去。”这个城市在我们的右后方,离我们最少有四五天的路程。于是他带上箭,骑上马,从我们的后面径直走了。那样子似乎是到涅尔琴斯克去了;但走了一程后,他绕一个大圈子,直冲鞑靶人的队伍而来,似乎他是别人紧急派来报信的;他向他们说了一大通话,说是烧了他们那查姆赤唐古神像的人去了西贝尔卡,是随异教徒——在他口中,这指的是基督徒——的一支商队走的,并且说他们还要烧掉通古斯人所崇拜的夏尔伊萨尔神的像。
这个家伙本身就是个地道的鞑靼人,讲着一口流利的鞑靼语,他的一番谎话说得那帮人全都信以为真,便急匆匆地往北一哄而去,赶去离这儿约有五天行程的西贝尔卡。不到三个小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以后我们也没有再听到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到了西贝尔卡。
就这样,我们平安无事地继续向贾拉韦纳前进,俄罗斯的军队在那里驻扎;到了那里,我们休息了五天,由于最后的一天我们走的十分艰辛,加上夜里又没休息,因此整个商队都已疲惫不堪了。
出城以后,我们又进入一个可怕的沙漠,在那里,我们足足走了二十三天。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些,我们提前准备了一些帐篷在沙漠中备用;我们装水和食物的十六辆大车,是我们商队的领队从当地弄来的。到了晚上,我们就把这些大车挡在我们营地的四周,以作防御之用。这样,即便是有鞑靶人出现,除非他们真的是人多势众,否则也不会轻易伤到我们。
可以想象,在经过这样的长途跋涉以后,我们又非常需要休息了。事实上,在这个沙漠里,我们连一间房子也没有看到,更别说是一棵树了,甚至是灌木丛也很难见到。然而,我们却看到过很多猎貂的人。他们都是蒙古勒耙地区——这沙漠周围一带只是其一部分——的鞑靶人,他们有时劫夺规模较小的商队,然而我们看到的是比较分散的。
出了这个沙漠以后,我们又进入一个人烟比较密集的地方,也就是说,那里有城镇和堡垒,这都是俄罗斯的沙皇所设置的,还有驻军部队,为的是保护商队,以防鞑靶人对这地区的侵扰,如果不这样,这地方会因拨靶人的出现而被搞得人心慌慌;在严密保护过往商队这个问题上,沙皇陛下曾下过严格的命令:只要这地方出现勒勒人的不安全因素,当地的驻军就得派出人马,以确保行旅们安全地从一个驿站到另一个驿站。
因此阿定斯克的地方长官向我们提出,如果我们认为去下一个驿站有什么危险的话,他可以派五十个人护送我们(由于苏格兰商人和那长官认识,我由他引荐,有机会拜访了他)。
在这以前,我一直认为这么长时间以来,随着我们越来越走近欧洲,我们会发现人烟会越来越密集的,居民的开放程度也会越来越高,然而我发现,我在这两点上都错了,由于我们还要经过通古斯族的地区,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和以前一样的愚昧和落后,并且很野蛮的通古斯人。只不过他们已经被俄罗斯人所征服,不会有多大危险了,然而在行为野蛮和愚昧落后方面,世界上没有任何民族会超过他们。他们穿的都是兽皮,甚至他们的住房也是用兽皮做成的。从他们粗糙的脸上和衣服上,你无法分清他们是男是女。到冬天,地面上全是积雪的时候,他们就在地下的洞穴里住,洞穴之间是互通的。
如果挺勒人有查姆唐古神供在全村或整个地区的人顶礼膜拜时,那么这些通古斯人的洞穴式窝棚中一定会有偶像的。除此之外,他们还崇拜星星、太阳、水、雪,总之,凡是他们不懂的事物,他们都崇拜,可他们懂得东西又少之又少。因此,只要是风、土、水,凡是不寻常的事物,他们都杀生供奉。
据我估计,这个地方离我刚说过的沙漠至少有四五百英里,事实上,这个地方是另一个沙漠的一部分,我们在那里没有遇上什么特殊的事,那沙漠里没有房子和树,我们非常艰难地走了十二天,还得自己带水和粮食。出了沙漠的两天以后,我们来到了叶尼塞城,这是俄罗斯在叶尼塞河边上建立的驿站,听那儿的人对我们说,这条大江是欧亚两洲的分界线。
在这里,除了俄罗斯人的军营之外。我发现无知和信奉原始宗教的情况仍很普遍。在鄂毕河与叶尼塞河之间,全都是原始宗教的天下,那里居民的不开化程度和最边远的挞超人一样,不,据我所知,同亚洲和美洲最落后的民族一样。我还发现,这些原始宗教的信奉者在俄罗斯人的控制之下,并没有从此聪明起来,也没有从此和基督教亲近一些。在我有机会同俄罗斯的地方长官谈话时,提出了这个看法,他们也承认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但他们又说这不关他们的事,由于如果沙是要让他的西伯利亚、通古斯或拨规臣民改信基督教的话,那么他们就应该派教士到他们中间去说服他们,而不是派军人去。他们还说,他们的君主只想让那些人成为他的臣民,而不是让他们成为基督徒——他们此种坦诚的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从这条河直到浩浩荡荡的鄂毕河,我们所走过的是广安的荒原,这里人迹稀少,土地荒凉,如果不是这样,单是这里的风物就足以令人心旷神怡了。我们在这儿见到的都是些信奉原始宗教的土著居民,除非是那些被人家从俄罗斯送来的人;由于俄罗斯的罪犯如果不被处死的话,就被流放到这个地区,他们到了这里以后想逃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西伯利亚的首府是托博尔斯克。对于到达那里以前的事,我没有什么特别可供记述的事情,然而到达那里以后我逗留了一阵,主要原因是: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有七个月的时间光在路上走,并且寒冬季节已开始很快逼近。于是我和我的合伙人将我们的具体情况讨论一下,在讨论中我们认为,既然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英国而不是莫斯科,那么我们应该考虑自己该怎么办。他们对我们说,到了冬天,我们可以让驯鹿拉雪橇在雪地上旅行,他们的这种事情要仔细说起来,还真叫人难以置信,但俄国人就凭这种交通工具。在冬天走的路要比夏天还多。由于坐在这种雪橇上,他们可以日夜赶路,由于积雪已经冻结起来,整个地面上都覆盖着一层冰,因此,无论是山丘、山谷、还是河流、湖泊,表面上都异常光滑,像石块一样硬,他们在上面奔跑时,全然不管下面是什么。然而我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进行冬日旅行,我要去的是英国,而不是莫斯科。我有两条路线:或者是继续和商队一块走,到雅罗斯拉夫尔之后就向西去纳尔瓦和芬兰湾,然后到但泽,由于我的中国发很可能在那儿卖到好价钱。或者,我从德维纳河沿岸的某个小城镇离开商队,从那里只要乘五六天的船就可到达阿尔汉格尔斯克,到了那里就绝对可以搭乘到英国、荷兰或汉堡的船。
然而在冬天里我去走这两条路中的任何一条都是极荒唐的。如果到但泽去的话,波罗的海已经结冰,没有办法航行,而要在那个地区走陆地的话,就远不如在蒙古扯起人中间旅行那样安全;同样,如果在十月里到阿尔汉格尔斯克的话,那里所有的船都已离开,而船都离开后,就是夏天在那儿住的商人也都移到莫斯科去过冬。这样一来,我不会有其它的难处,只会挨上天寒地冻,只凭一点点粮食在一个空荡荡的城市里苦苦熬过冬季。因此,总的来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和商队继续走下去,我可以在托博尔斯克留下来过冬(这个地方在西伯利亚,北纬六十度左右)。如果在那里过冬的话,我对下面这几件事有足够的把握:这地方能供给我充足的食物,有暖烘烘的屋子和足够的燃料,还有称心的伙伴。现在,我所待的地方同我那心爱海岛上的气候大不相同,在那海岛上,除发疟疾的时候以外,我从来没觉得冷;相反,热得连穿在射的衣服都觉得是多余的,而且为了烧饭等等不得不在生火的时候,也到屋子外面去。可现在我必须穿上三件厚衣服,外面还得穿上长至脚面的长袍子,连手腕处也用纽扣裹得紧紧的。不仅如此,所有这些衣服都有一层皮里子,它们才算是够暖和了。
说到暖和的住处,我得承认,我对我们英国的做法有些异议,把房子的每间屋子都生上火,并且火都生在壁炉里,如果火灭了以后,屋里的温度就和外边的没有什么区别。我在那座城里找了一座好房子,租了其中的一套房间,安排工匠在六七个房间当中造一个锅炉似的炉子,炉子的烟道通向一头,而火门却开在另一头,所有的房间都可以保温,但却看不到火,就像在英国的一些土耳其或意大利浴室里取暖的情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