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一跃而起,握剑在手。然而已经没有敌人,只有一个鞑靼人死在那儿,边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他的马;再抬眼看去,就看见救我的勇士。他刚才去看了那中国人干的事,现在手抓佩刀走过来。老汉看见我站起来,非常高兴,跑过来把我抱住。由于他刚才还在担心,怕我已经被他们打死了:一看见我在流血,便急着看我伤势怎么样,幸好我伤得不重,只是我们平常说的打破了头;以后,我挨的这一下子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不便,只是过了几天就好了。
我们胜利了,但根本就没有什么收获,因我们失去了一头骆驼而得到了一匹马。还有另一件事应该提一下:我们回到那村镇后,那人要我们付骆驼钱;我对这件事提出异议,因此事情闹到了当地的中国判官那里,由他裁判。说句实话,他在这件事上既明察秋毫又不偏不向;听完双方的陈述之后,他郑重地问同我一起去买骆驼的中国人:“他是谁的仆人?”“我根本不是仆人,”他说道;“我只是同这外乡人一起去的。”“是谁让你去的?”判官问道。“是这外乡人让我去的,”他回答。“那么,”判官说道,“当时是你在给这个外乡人当差;既然骆驼交给了替他当差的人,就是交给了他本人,他应该付这骆驼钱。”
我承认,这件事非常明显,我没活好说;看他把案子断得这样公正,这样有条理,把经过叙述得如此准确,我心里很佩服,心服口服地交了骆驼钱,并托人再给我送一头骆驼来,然而可以想到,我上一次吃够了苦头,这回我自己是不会再去了。纳乌姆城是个中华帝国的边陲小镇;他们把它叫做关塞,说得没错,由于那儿有城墙之类的防御工事,对此,我敢这样说一句,总人数有几百万的拨靶地区所有拨靶人,仅凭他们的弓箭是不可能摧毁那城墙的,然而,如果是用大炮轰击的话,有谁还会说那城墙牢固,那只会让内行人哈哈大笑。
我在前面说过,我们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能到达纳乌姆城了,就在这时,那里的官府差人骑快马沿线通知,让一切行旅和商队暂时停下,等他们派护送的人来,由于他们发现有一支约有万把人的庞大的鞑靼人队伍;出现在离城约三十英里的路上。
这对于商旅来说,是个极坏的消息。但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当地的长官办事很周到,要派给我们护送的人马。终于,两天以后,一支驻在我们左边的中国戍边部队给我们派来两百名士卒,从纳乌姆城也派来了三百人,于是我们同他们一起大胆前进。为我们在前头开路的是从纳乌姆城来的三百名士卒。另两百名士卒为我们断后,而我们的人则分两队到驮东西的骆驼队两侧。总之,是把我们整个商队安排在中间。我们以为,排成了这种队形,又作好了战斗准备,就是一万个蒙古族勒勒人全部出动,我们也能同他们大干一场了。然而当他们第二天真出动时,却又是另一种场面。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从地势险要的小小的植谷城出发了。路上要经过一条河,必须摆渡过去,如果拨靶人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就有了可乘之机,能在商队过了河而后卫部队还没过河时袭击我们。幸好他们没有在那里出现。
我们在大约三小时以后,走进了一片大约方圆五十英里的沙漠。哦,看呀!凭他们扬起的尘土,我们觉得敌人已很近。事实上他们的确是很近了,由于他们正狂奔而来。
前一天,那些在前头护卫我们的中国人曾说过很多大话,现在有些犹豫不前了。而且这些士卒们不时地向后看——这个兆头出现在一个士兵的身上,那就准确地说他已经作好了逃跑的准备。我和那位老领航的想法是一样的,他在我近处招呼我,“英国先生,”他说道,“我们一定得给那些家伙壮胆,不然他们会让我们大家完蛋的。”“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说到,“可是我们该怎么干呢?”“怎么干”?他说道,“派五十个我们的人上前边去,在他们两侧把他们夹在中间,给他们鼓鼓劲,这样,他们和勇敢的人在一起,也会像勇敢的人一样战斗的。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们个个都会跑掉的。”我立刻打马向前,跟我们的领队说了一下,他也正是我们那样的想法。因此我们的人有五十个挺进右侧,五十个挺进左侧,余下的人排成一列,作为后备力量。安排好以后,我们继续前进,让后面那二百人自成一队,保护骆驼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得派一百人增援最后面五十人。
简单一些说,鞑靼人攻过来了,简直是黑鸦鸦的一大片,我们也说不出有多少人。然而以我们估计,至少是有一万人。他们有一群人冲在前头,一边打量我们的阵势,一边向着我们的行列冲过来。当我们发现他们进入我们的射程后,领队使命令两侧人马迅速出击,在两个方向同时向他们射击。这命令得到贯彻实行后,那些家伙全跑了,我估计他们是跑回去报告受到的接待。事实上,这个开头在他们的意料之外,由于他们立即停止不前。立在那边考虑了一会儿,随即向左一拐,放弃了他们原有的打算,不再同我们发生冲突。这种情况对我们而言,是让人高兴的,由于如果要同这样一大批人战斗,我们的力量毕竟是十分单薄的。
我们在两天后抵达纳乌恩城,也就是纳乌姆城。我们为得到的照顾向当地长官致谢,募集了约有一百克郎的钱送给护送我们的士卒,并在当地休息一天。这里的确是个要塞,驻有九百人的部队。之因此要在这里驻军,是由于当时俄罗斯边界离那儿比现在的近,然而后来俄罗斯人放弃了那个地方,换句话说,他们放弃了城西二百英里左右的地带,他们觉得那里大荒凉,无法利用。主要是那里过于遥远,派军队去守卫也过于困难。由于我们离莫斯科大公国还有二千多英里呢。
我们在这以后,又走过了几条大河和两片可怕的大沙漠。在其中的一个大沙漠里,我们走了十六天,照我的说法,这真可以说是无人地带。终于,我们在四月十三日,到达了俄罗斯疆土的边界。现在想来,我见到的第一个属于俄罗斯帝国的城市——也可以叫做要塞吧,反正不管它是不是城市吧——叫额尔古纳,由于它在额尔古纳河的西岸。
能这么快地来到一个所谓的基督教国家——或者,至少是一个由基督教徒统治的国家。我不由得欣慰万分,由于根据我的看法,俄罗斯人只能在名义上算是基督徒,然而他们自认为是的,而且按他们的标准来说,也是颇为虔诚的。对于我这样一个到过世界上许多地方的人来说,只要还有记忆,那么肯定就会有一种幸福感,只要他被带到一个知道、敬爱、崇拜上帝和救世主之名的地方,而不是被带到另一种地方,那里的百姓被上帝抛弃,他们怀着强烈的错觉,崇拜魔鬼,匍伏在木头和石头的雕像前,或者崇拜怪物、风土水火、形象恐怖的动物或怪兽的图像或雕像。我们经过的每一座大小城市,都有各自的宝塔、偶像、寺庙,而无知的人甚至在崇拜他们亲自制造出来的东西。
而我们现在到了一个地方,至少从表面上看,那里还是信奉基督的。他们的膝盖还是为耶稣而弯下的,并且不管他们是不是出于先知,毕竟他们是信仰基督教的。人们崇拜的向往的祈求的是真神之名。见到这些情况以后,我心里非常高兴。前面我提到的那位苏格兰商人,我向他打个招呼,并且把我的最初感觉告诉他,我握住他的手说道:“赞美上帝,我们又来到基督教徒中了。”他微笑回答:“我的同胞,别高兴的太早了,这些俄罗斯人是独树一帜的基督教徒。路上再走几个月,你可能就会看到他们只是空有基督教徒之名而已,并无基督教徒之实”。
“不过,”我接着说,“总比信邪教,拜鬼神要好得多。”“哦,我要告诉你,”他说到,“除了驻扎在要塞里的俄罗斯军人,和沿线一些城市里的少数民族之外,从这儿起的一千多英里的地区里,住在其它所有地方的人全是最无知,最坏的邪教徒。”我们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说我对地球表面的情况还略知一二的话,那么我们如今已身处一片广表的陆地上,这是世界上其它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起码,我们离东面的海边有一万两千英里;到西边的波罗的海滩有两千英里,而如果我们离开波罗的海,再往西那就是英法海峡,那就足有三千英里以上。若是往南到印度或是波斯湾去,那就足足有五千英里。向北到冰海有八百多里地。不仅如此,如果有些人的话可以相信的话,那么我们往东北方向去就碰不上海,直至绕过北极。最后会来到现在位于我们西北面的地方。这样我们就经过大陆来到一个天知道在哪里的美洲。然而,我认为这说法有误,对此我还能说出一些理由来。
我们进入俄罗斯的领土已有一段时间了,然而还没有发现任何比较像样的城市。观察到的情况大致是:首先,所有的河流都是向东方流去。我们的商队里,有些人带地图了,我们从地图上可以看到这一点,而且可以清晰地看到所有的江河都汇入一条叫做阿穆尔河的大河里。从这条河的自然流向看,它准是又流入叫做中国洋的东海。听人家跟我说,这条河的河口长满了又高又大的宽叶香蒲,就是说每棵的周长约有三英尺,高约二三十英尺——然而千万让我说一句,对这种说法我根本就不相信。由于那儿是完全归于鞑靼人的,而他们只是用牛羊来做交易,因此没什么交易可做,而河上的航行也就没有什么用处。我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成是乘船顺流而下到那河口去,或是逆流而上。至少我还没有发现这样的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条河在北纬五十度左右,它汇集了许多支流浩浩荡荡地向东流去,并且在那个纬度上流入大海。因此我们知道那儿有海。在这条河北边若干英里的地方,另外有几条不小的江河,它们和向东流的阿穆尔河不一样,它们都是向北流去的,并且都流入一条叫做鞍题鲁斯的大河。这条河得名于蒙古勒准人最北边的一些部落。据中国人说,那些人是世界上最早的诞勒人。而我们的地理学家断言,那些人就是《圣经》中提到的歌革和玛各。
还有一些我没有讲到的河流,也和这几条江河一样是往北流的。这就清楚地表明,这片陆地也有海洋为界,这就是北大洋了。因此,如果认为这片土地能在那个方向上一路过去,同美洲相连,或者是认为北大洋和东大洋之间并不相连,那就似乎太没有道理了。这只是当时我在那里观察到的情况,但我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因此,在这里只是记述一下。我们从额尔古纳河往前进发,现在的路比较顺当好走了,这很明显要感谢俄罗斯的沙皇,在他的号召下,凡是能建造城镇的地方,都已经建起了城镇。因此这里城镇很多。而且都驻扎军队,这有些像罗马人的做法:他们派了驻防士兵在帝国最边远的地区驻扎。在那以前我就从书上看到,他们为了经商安全,为了行旅的住宿,也派一些部队驻扎在不列颠,而这里的情况也是这样。不管我们走到什么地方,尽管那些城镇和军队驻地的守军和长官都是俄国人,是信仰基督教的,但居民信的都是原始宗教。他们为偶像奉献和牺牲,尊崇的是太阳,月亮和星星,或者是无上的一切,不仅如此,在我所见过的一切异教徒和邪教徒中,他们还是最野蛮的,只是和我们美洲的那些生番不同。他们是不吃人肉的。
我们是从额尔古纳进入俄罗斯领土的,在它和一个性担人、俄罗斯人都有的城市之间——这城市叫做诺尔齐乌斯,不是绵亘的沙漠就是森林,我们走了二十多天才离开这一地区,并且在这里遇上几个信仰异端的例子。在我们接近这一地区的尽头时,我们走进了一个村子,我怀着好奇心想去看看他们的生活方式。事实上,那种生活是极其原始的,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我估计他们那天可能会有一场极其重要的拜祭活动,由于他们把一个木制的偶像挂在一棵老树上,其狰狞可怕如魔鬼。至少我这么认为:如果魔鬼的形象一定要有一样东西来替代的话,那它是非常合适的。它的脑袋与世上任何东西都不像,耳朵大得像野羊的角,而且戳得非常高,而它的嘴巴四方有形,像是狮子的那种嘴,那些牙齿也很恐怖,像是鹦鹉的下像,它的穿着要多脏就有多脏:羊皮做的上衣,有羊毛的服面向外,头上戴一项较靶人的那种大软帽,两只角戳在帽子外边。这偶像高约有八英尺,却没有腿脚,并且其它的地方也不成比例。
这个外形恐怖却毫无用处的木雕被竖在村子的另一头。我走近它的时候,只见有十六七个人趴在那儿,围在那个不像样的木雕四周,我说不出这些人是男是女,由于他们的衣着毫无区别。他们看上去就和那段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动静。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他们是木头了,然而,当我再走近些的时候,他们全部一跃而起,发出一阵吼叫,就好像他们都是一些叫声深沉而响亮的猎狗。接着他们都走开了。似乎是我们打搅了他们,惹他们生气了。离那木偶不远处,有一个全用晾干的羊皮搭成的帐篷或者棚子一样的东西。门口站着三个杀牛宰羊的人,我走近他们时,发现他们手里抓着长刀,有三只已经被杀的羊和一头小公牛,放在棚子中间,因此,我认为他们是干这一行的。现在想来那些牛羊都是牺牲品,是拿来献给那毫无知觉的木头偶像的。而这三个人是这个偶像的祭司,至于那十六七个趴在地上的可怜的东西,肯定是奉献牺牲的人们,当时正在向那木头祈祷。